主講人：余永定（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

        主題：新常態(tài)下的中國與世界

        時間：2015年1月10日

        主辦：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

        【編者按】

        在“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論壇”上，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對中國的企業(yè)債務表示擔憂。他表示，按照標普來算，中國現(xiàn)在企業(yè)的債務是14萬億美元，美國的企業(yè)債是13萬億，中國債務從絕對數字超過美國，比例上更不用說了。所以有人說125%，這樣一種企業(yè)的杠桿率是全球沒有的，是非常危險的。

        以下是澎湃新聞（m.dbgt.com.cn）對相關發(fā)言內容的摘錄：

        主持人（李稻葵，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新常態(tài)下金融領域應該怎么改革，有沒有重大的風險？有請余永定老師。

        余永定：金融領域跟實體經濟是密切相連的，過去我們保底主要考慮的是就業(yè)，2003年時任總理溫家寶有一句話，中國必須保持8%以上的經濟增長速度，否則我們不能創(chuàng)造800到1000萬個就業(yè)崗位，就會產生經濟不穩(wěn)和社會不穩(wěn)定?，F(xiàn)在中國適齡勞動人口開始下降，2012年大概減少了230多萬。

        我們?yōu)槭裁催€擔憂？其實不完全是一個問題，有可能使我們的金融形勢惡化，當我們考察金融形勢的時候，有各種各樣的標準，國際上通行的標準就是杠桿率?？傮w杠桿率，美國在金融危機爆發(fā)之前是369%。現(xiàn)在已經大幅度下降了，但還很高，在300%以上。中國總的水平沒有確切的數字。

        主持人（李稻葵）：投行認為是250%。

        余永定：我覺得這樣的數字大體是可靠的，這個數字在世界上已經是相當高了，但是這并不是我們最擔心的，最高的是我們企業(yè)債務，企業(yè)債務根據社會科學院的研究，不到120%。按照標普來算，中國現(xiàn)在企業(yè)的債務是14萬億美元，美國的企業(yè)債是13萬億，中國債務從絕對數超過美國，比例上更不用說了。所以有人說125%，這樣一種企業(yè)的杠桿率是全球沒有的，是非常危險的。意味著你的負債和你的還債能力差距太大，一般情況來講，如果經濟增長速度下降，杠桿率就會上升。

        主持人（李稻葵）：你擔心的是中國企業(yè)利潤下降，還債能力下降嗎？

        余永定：實際上有好幾個領域的問題，這是一個問題，第二個是地方政府債。地方政府有沒有能力，有沒有意愿償還債務，是值得考慮的。假設地方的賬都是壞賬，加在一起，國家的債務在全世界是好的。比起企業(yè)債也很嚴重，經濟學就是到處都是黑天鵝，所以很難說，我覺得企業(yè)債是非常突出的。

        對房地產也需要關注。房地產現(xiàn)在價格在下降，會不會進一步下降，會不會形成一種房地產市場風險，這個我們要關注。經濟學有兩派，一派叫歌德派，另外一派叫但是派，我屬于但是派，我想強調但是，這是好的“但是”，就是說房地產貸款在總貸款中占的比重是20%，這是央行的數據?？赡鼙冗@個更高一些，假設房地產出了很大的問題，由于債務比重不是那么高，因為美國在爆發(fā)次貸危機的時候，按揭貸款已經差不多等于GDP，比中國高。而且還有很高的首付，還有很多各種各樣的措施，目前我看不到房地產突然崩潰給我們導致危機的可能性。

        然后還有影子銀行，這些東西都是值得我們憂慮，值得我們擔心的，而經濟增長速度下降，會引起債務的變化。但是經濟增長速度下降是否一定會導致公司債務形勢惡化，這個我們需要進一步討論。我在1990年代后期寫過一篇關于政府債務的問題，不要害怕不良債務，我們通過經濟增長就走出了債務陷阱?，F(xiàn)在這個邏輯是否同樣適用，現(xiàn)在有點懷疑，因為影響企業(yè)債務的因素有幾個，一個是資本的效率，還有一個是企業(yè)付息之前的利潤率，這是非常重要的。還有銀行給企業(yè)貸款的利息率，再加上我們國家資本化程度如何，直接融資就不用擔心了，但是我們這個比重就比較低，我們對股票市場和債券市場的直接融資比重不太高。所有的因素要綜合考慮，如果經濟增長速度下降，因為債務狀況是債務除以GDP的比值，經濟增長的速度概念存在著杠桿率的分母里面，同時也存在分子里面。如果你經濟增長速度有點下降，而資本產出率是給定的，經濟增長速度越低，你所需要的投資就要少。

        與此同時，如果你企業(yè)的盈利狀況是給定的，你投資少，你去借錢的需求就少了。所以說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我們必須提高企業(yè)的效率，整個經濟宏觀配置效率，所以十八屆三中全會所講的，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fā)揮決定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分析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經濟增長速度稍微下降一點，使我們的債務暫時減緩，我們可以更大膽加緊結構調整，加緊改革，不要擔心經濟速度下降對我們帶來的損害。

        最后是中國要防止大規(guī)模的外部沖擊，造成我們的資金外逃。

       主持人（李稻葵）：你總結三大風險，企業(yè)風險，地方債的風險，房地產的風險，哪個是最重要的？還有資本外逃。

       余永定：目前就是企業(yè)債務，過去經濟學家經常說一些非常抽象的東西，20年后是有風險。我們要盡可能具體化，我做不到這一點，作為比較長期的問題，我覺得債務是一個問題，這是企業(yè)債，地方債地方可以買單。

        還有真正的黑天鵝，就是今年美國是QE（量化寬松政策），真是升息了，人民幣的貶值性是很大的，是不是資本外逃？企業(yè)為了自己本身的保值，可能把資產轉走，中國有50萬億的存款，如果有10%換成美元，有很多錢要流入，你操之過急可能要出事。

        （本文根據主辦方提供速記整理，未經主講人審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