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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原住民為什么拒絕接種新冠疫苗?
編者按:在許多人看來,美國原住民拒絕接種疫苗的原因或許是缺少對醫(yī)療技術的認知。然而,在作者莎拉·斯塔克(Sarah Stacke)與原住民深入交流后發(fā)現,美國政府過去的殘忍行為已經讓原住民難以信任政府。曾經對原住民實施絕育、將他們作為醫(yī)學實驗對象的政府醫(yī)療機構現在成為了鼓勵原住民接種疫苗的代表,而這毫無疑問增加了原住民的焦慮和不安。這種不信任始于15世紀的第一批殖民者,到美國建國,并一直延續(xù)到今天。
本文作者莎拉·斯塔克(Sarah Stacke)是一名攝影師和檔案調查員,也是“400年計劃”(400 Years Project)一個以印第安人的聲音為中心,研究印第安人身份、權利和代表的演變的攝影項目的聯合創(chuàng)始人。本文原載于《The Nation》。
“對大多數人來說。大規(guī)模絕育只是一個事件,”雷米·禿鷹在最近忍著淚水告訴我,“但對我們來說,那代表了這里那些沒能躲過災難的家庭?!?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印第安人衛(wèi)生局開展了絕育運動,這一運動使得全國25%到40%的育齡印第安婦女受到影響。絕育手術是在未經知情和同意的情況下強迫進行的,嚴重侵犯了受害婦女的身體完整和個人權利。在夏延河保留地,即禿鷹居住的南達科他州的主權拉科塔國家,這場運動在社區(qū)留下了深深的傷疤。禿鷹說:“這樣的損失帶來的影響揮之不去。”
現在,IHS(也就是那個對婦女進行絕育的美國政府機構),正與CRST部落健康組織一起共同管理疫苗接種工作,以對抗新冠大流行。部落領導人和醫(yī)護人員正在盡一切努力,克服人們對疫苗接種的抵制,但對許多夏延河部落的成員來說,過去虐待的遺留問題使他們在選擇是否接種疫苗時感到非常困難。
去年,我為《國家》雜志報道了該部落與新冠疫情的勇敢斗爭。當疫苗到達時,許多新接種的人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他們的狀況。而我想知道在保留地感染高峰期與我相處的人,對這種“救濟”有何感受。當然,即使身處同一個家庭中,人們的意見也不盡相同,但我采訪的每個人都依靠個人的思考、祈禱、過去的歷史以及生活和傳承的經驗,來對是否接種疫苗做出決定。
和許多地方一樣,夏延河地區(qū)在2020年年底開始提供了大量疫苗接種。在一個非常重視家庭的社區(qū)里,人們經過幾個月的分離后渴望再次見到親人。部落主席哈羅德·弗雷澤說,對他的人民來說,在這場大流行中“最艱難的事情”是“不能見到家人”。他補充說,“我們文化的基礎是家庭,這確實給很多人造成了損失。”

1869年的印第安人
今天,夏延河保留地,和這個國家的其他地方一樣,正在經歷疫苗接種率的平穩(wěn)期。新疫苗接種數量顯著下降的原因因社區(qū)而異,但在保留地內,我采訪過的人表示:接種率下降的主要原因仍然是對美國政府在總體上的不信任,特別是對IHS醫(yī)療機構的不信任。這種不信任始于15世紀的第一批殖民者,到美國建國,并一直延續(xù)到今天。
截至6月30日,保留地內總共接種了6091劑疫苗。在保留地內約1萬至1萬2千名人口中,第一劑的注射量為3136次,第二劑的注射量為2955次。隨著傳染性更強的德爾塔變體在美國迅速蔓延,超過一半的保留地人口仍然處于感染該病毒的高風險中。然而,部落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由那段殘暴和背叛的歷史所決定的,這也包括了他們對醫(yī)保的態(tài)度。
“對我們人民的威脅從未改變,”該部落的政府間事務協調人禿鷹告訴我,“我們經歷了大屠殺,與美國的戰(zhàn)爭,以及美國針對我們制定的法律。我們經歷了偏見、種族主義、種族滅絕、絕育、寄宿學校,我甚至不想談收養(yǎng)與教會?!倍d鷹表示:“新冠大流行只是另一件需要熬過去的事。而我們得以生存的原因,是這里的人們堅韌不拔的精神,而不是因為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或南達科他州的肯定,他們在與我們對抗?!?/p>
在大流行病開始時,該部落的反應是迅速而全面的。畢竟,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面對致命的病毒。他們遵循醫(yī)療專家和科學家的建議,并自己制定了嚴格的應對計劃,這是基于部落對“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這一根深蒂固的認識。在2020年初,該部落在通往保留地的所有道路上設立了檢查站,以保持警惕,保護其人民。南達科塔州州長克里斯蒂·諾姆(Kristi Noem)避開了預防措施,下令取消檢查點。諾姆向時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尋求支持,但她和特朗普都沒有執(zhí)行這一要求的法律權利。在疫苗到達、感染率下降后,部落決定自己拆除檢查點。由于他們的快速努力,盡管已有1815人感染病毒,37人死亡,但感染率仍然得到控制,死亡率略高于全國平均水平。
對于選擇接種疫苗的部落成員來說,獲得疫苗和了解盡可能多的已知信息并不是障礙。在這個緊密聯系的社區(qū)中,管理疫苗接種的人很有可能是一個同學,或者至少是一個熟悉的面孔。CRST部落健康中心感染控制護士、部落成員莫莉·朗布雷克(Molly Longbrake)的母親死于新冠病毒,她經常往返90分鐘或更長時間,為居住在保留地最小社區(qū)的人們注射疫苗。她和她的團隊,包括3名醫(yī)護人員,8名護士和17名支持人員,挨家挨戶打電話提供信息。“教育、教育、教育,”這是朗布雷克處理那些對疫苗說不、或“我需要更多時間或要求更多信息的人”的方式。她告訴我:“我不準備以任何方式放松警惕,尤其是在新菌株已經出現了的情況下。”
在夏延河地區(qū)能夠提供疫苗之前,大多數人的擔心都集中在讓病毒遠離部落成員上。現在,“人們焦慮的是疫苗本身,”約瑟夫·白眼說,他指出了疫苗可能帶來的身體副作用,以及美國政府失信和濫用疫苗的歷史。白眼說:“我們被當作醫(yī)院里的試驗品,他們用毛毯讓我們感染天花,想要把我們消滅掉。”
很多人認為這種疫苗過于倉促,其長期影響可能是有害的,朗布雷克說,他們問她,“(疫苗)在一年后會對他們造成什么影響?十年后呢?會不會導致不孕不育?”
在與夏延河接壤的立巖保護區(qū),美國政府對反對達科他輸油管道的抗議活動進行了殘酷鎮(zhèn)壓,這讓許多年輕人在心里再次確認了“政府并沒有保護他們”。正如44歲的塔米·黑爾(Tami Hale)告訴我的那樣,美國政府“讓我們感到恐懼,若無其事地奪走別人的生命。現在它們奪走的最大的生命來自地球母親:即自然資源。如果你把血液抽干,你就會死。這就是他們在做的,他們在殺死她。”
黑爾說:“現在他們想讓我接種疫苗。我說我拒絕。我不相信政府,我不相信疫苗。”
“疫苗是一個事件,我們必須弄清楚它將如何影響我們的家庭后代,”禿鷹說,“當我們決定接種疫苗時,我們不僅要權衡疫苗是否對我有好處,還要考慮疫苗中是否含有其他因素?!?/p>
“我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無論是讓我們的孩子上學,接種疫苗,還是我們所吃的食物……都籠罩在暴政的陰影之下,”禿鷹告訴我。“‘天定命運’(指美國憑借天命,對外擴張,散播民主自由的信念)的車輪上依然沾滿了鮮血,那是我們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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