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尼斯湖水怪，那有水猴子嗎？

2021-11-29 20:0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如果你知道《博物》雜志和博主“無窮小亮”，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水猴子。這種民間傳說里的水鬼，以各種形態(tài)被人們“拍到”，道盡我們對自然的敬畏、迷信和想象。

歷史上還有很多這樣的想象，比如尼斯湖水怪，百年來不斷浮現(xiàn)偽造照片，還被編進小說和電影，再比如大腳怪，以野人之名，行偽科學(xué)之事。

本文摘自《有詐：5000年來的謊言，偽造與謠傳》，作者是一位美國古人類學(xué)，書如其名，為了告訴我們絕大多數(shù)類似的傳說都是騙局，與其傳訛，不如“揭秘”一下。

尼斯湖水怪

尼斯湖水怪是刻意制造的騙局，還是對真相的誤解？是吸引游客的手段，抑或是迷信？事到如今，上面這些說法都對，或許還不止于此。然而，尼斯湖水怪已經(jīng)成為人類迷戀怪力亂神的標(biāo)志之一，值得對它進行一番回顧，以此來認(rèn)識一個經(jīng)典迷思的發(fā)展過程。

尼斯湖位于將蘇格蘭由東北到西南一分為二的大峽谷斷層線上，是一個狹長的淡水深湖。因為其所在流域的土質(zhì)屬于泥炭土，所以尼斯湖水體渾濁，誰都不知道湖面之下潛伏著什么東西。

第一個報告尼斯湖里有“怪物”的人是圣徒克倫巴（Saint Columba），一位6世紀(jì)的愛爾蘭僧侶，也是將基督教帶到蘇格蘭的人。根據(jù)7世紀(jì)的《克倫巴傳記》作者——伊奧那的艾多曼（Adomnàn of Iona）的說法，克倫巴當(dāng)時正在穿越尼斯湖，他看見人們正在埋葬一個“不久前剛被湖里的怪物捉住并嚴(yán)重咬傷致死”的人。不久之后，他的一名同伴在湖里被怪物攻擊，圣徒本人平靜地趕走了怪物。艾多曼這么寫道：“在圣徒的勸誡下，怪物心生恐懼，聞聲而逃?！碑?dāng)?shù)氐钠た颂厝耍≒icts）對此印象深刻，感謝上帝創(chuàng)造了這個奇跡?？藗惏褪欠窬痛顺晒Φ刈尞?dāng)?shù)厝宿D(zhuǎn)變信仰，并沒有留下記錄。不過他在整個蘇格蘭都還做得不錯。

《蘇格蘭游記》里的圣徒克倫巴和尼斯湖水怪

在和令人敬畏的克倫巴短暫遭遇之后，受到驚嚇的尼斯湖水怪整整有一千年沒有露面。事實上，塑造了我們今日所知的傳奇故事的一系列目擊事件，只能追溯到1933年。根據(jù)那一年5月2日《因弗內(nèi)斯快遞報》（Inverness Courier）上的一篇報道，來自德拉姆納德羅希特（Drumnadrochit）的約翰·麥凱夫婦看見一只像鯨一樣的生物在湖中嬉游。7月22日，一名叫作喬治·斯派塞（George Spicer）的男子報告說，他和妻子看到“一只令人匪夷所思的動物”穿過道路，沿著湖岸行進。這個生物有著笨重的身形和細長的脖頸。因為斯派塞沒有看到它的四肢，所以它是怎么移動的還不清楚。8月，一名叫作亞瑟·格蘭特（Arthur Grant）的獸醫(yī)學(xué)生，從自己的摩托車上摔下來，可能還得了腦震蕩，也聲稱他看到一只頭小頸長的動物進到湖里。

有關(guān)這一神秘怪物的第一張照片攝于1933年11月。此后，目擊事件逐漸增多，時至今日有一千多人聲稱見過這個怪物，模糊的照片更是比比皆是。后來的許多照片被明確揭露為騙局。最近的一張是在2011年，一名游船船長拍攝的模糊失真的背峰照片（居然還被認(rèn)為是“史上最佳”尼斯湖水怪照片之一），他后來承認(rèn)此舉是為了招徠生意。

尼斯湖水怪偽造照片之一

對尼斯湖水怪的第一次系統(tǒng)性調(diào)查始于首次目擊后不久，最終卻以蘇格蘭特有的“證據(jù)不足”收場。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打斷了調(diào)查，但隨后在1962年至1972年的十年間，“尼斯湖怪象調(diào)查處”（Loch Ness Phenomena Investigation Bureau）采取了聲吶和其他研究方法，卻也無果而終。

此后，美國律師羅伯特·H.賴恩斯（Robert H.Rines）率隊投入調(diào)查。最終，一幅令人迷惑的聲吶影像以及一組相關(guān)的照片得到證實。在把影像交由帕薩迪納的噴氣推進實驗室進行計算機增強之后，賴恩斯與著名的英國鳥類學(xué)家和環(huán)保主義者彼得·斯科特爵士（Sir Peter Scott）分析了這些極度模糊的照片，后者是著名的南極探險家羅伯特·法爾肯·斯科特（Robert Falcon Scott）之子。盡管兩人都缺乏對相關(guān)動物的豐富知識，他們最后得出結(jié)論，照片上是一種水棲爬行動物的后肢或槳狀肢體。

在權(quán)威科學(xué)期刊《自然》1975年12月11日的一則報道中，兩人為這個動物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屬種：Nessiteras rhombopteryx。他們認(rèn)為自己看見它的槳狀鰭，倫敦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專家認(rèn)為他們看到的不過是水里的氣泡。這個名稱的大概意思是“具備菱形鰭的尼斯巨獸”。在相當(dāng)嚴(yán)肅的分類學(xué)界，我們很少能如此開懷大笑。在一場稱得上是18世紀(jì)風(fēng)格的學(xué)術(shù)討論會上，賴恩斯和斯科特一本正經(jīng)地辯稱他們發(fā)現(xiàn)的新物種可以被歸為哪種爬行動物。不過最終，他們十分負(fù)責(zé)地拒絕給出確定結(jié)論。順便提一句，尼斯湖水怪愛好者認(rèn)為，最有可能的是蛇頸龍，一種6600萬年前已經(jīng)滅絕了的長頸海洋爬行動物。

證據(jù)如此薄弱卻仍要繼續(xù)為尼斯湖水怪命名的理由是（分類學(xué)界的慣例是在手頭擁有實際標(biāo)本之前不要給任何東西命名），不論它會是什么，它肯定是某種瀕危物種。并且，除非瀕危物種有一個恰當(dāng)?shù)膭游飳W(xué)名稱，否則你就無從保護它。

那么，好吧。對我們來說，整個故事的精髓在于，就像一個填字游戲迷指出的那樣，“Nessiteras rhombopteryx”易位構(gòu)詞之后就是“monster hoax by Sir Peter S.”（彼得·S.爵士的怪物騙局）。

當(dāng)然，故事并未就此結(jié)束。尼斯湖水怪愛好者最近使用一種機器人潛水艇來繪制尼斯湖湖底的圖像，試圖找到水怪的巢穴。盡管一隊BBC（英國廣播公司）攝制組在2003年就得出結(jié)論：經(jīng)過一番徹底的聲吶搜查，湖底除了少許船舶殘骸之外別無一物。令人驚喜的是，在2016年，機器人潛水艇真的在湖底深處找到了一個怪物。只是這個怪物最終被證實是一個30英尺長的尼斯湖水怪模型，長著粗短的犄角和隆起的眼睛。它曾是1970年比利·懷爾德拍攝電影《福爾摩斯秘史》時的道具，拖到湖水里之后便意外沉沒了。

《福爾摩斯秘史》中的尼斯湖水怪

如果即便是福爾摩斯也沒能找到尼斯湖水怪的蹤跡（并且實際上是有意為之），我們其余這些人又能有什么希望呢？這是個很好的問題。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可以自信滿滿地說，尼斯湖水怪的傳說尚未終結(jié)。只要我們想讓湖底有一個怪物，湖底就會有一個怪物——即便只是一個電影道具。

大腳怪傳奇

美國人鐘愛自己國家的傳奇故事，不惜一切代價地保存它們。而大腳怪（又名野人，Sasquatch）的故事或許是所有美國傳奇中最歷久彌新的一個。這個半人半猿的神秘生物最早于1811年在加拿大落基山脈由一個皮毛商人發(fā)現(xiàn)并報道。自那以后，根據(jù)“大腳怪田野調(diào)查組織”（BFRO）的記錄，在除了夏威夷之外的美國各州，有近5000起“可信”的報告號稱目擊到了這些難以置信的類人猿。另外在加拿大還有數(shù)百起報告。據(jù)此推算，每年有幾十個大腳怪出沒在美國各地。如此說來，至少在美國民眾的心目中，這些奇怪的人形怪物遠比想象中要常見得多。

此外，自從兩百多年前在加拿大阿爾伯塔省首次露面之后，大腳怪被背包客、獵人、伐木工、自然愛好者、植物學(xué)家、逃犯、登山客一次又一次地目擊，數(shù)量驟增，卻沒有人絆到過一具大腳怪的尸體。典型的目擊場景是一個陰影蹣跚走過林間小道，或在樹木間一躍而過，還沒能讓人拍下一張模糊的照片，就已消失無蹤影。偶爾會有目擊者報告說，聽到咕噥、怒吼或是尖叫聲回蕩在四周的密林中，時不時還有人說自己看到了整個大腳怪群。但不知為何，可以被科學(xué)家接受的實際物證卻始終得不到。

有很多科學(xué)家迫切地想要尋找大腳怪存在的證據(jù)。華盛頓州立大學(xué)的人類學(xué)家格羅弗·克蘭茨（Grover Krantz）便是其中之一——他自己的骨架現(xiàn)在保存在史密森學(xué)會（Smithsonian Institution），證明他曾存在過。格羅弗將自己的整個職業(yè)生涯用于尋找大腳怪的遺骸。最終，他相信自己之所以一無所獲，僅僅是因為森林里的酸性土壤不利于尸骨的保存。他的理由是，畢竟他也從來沒有在森林深處發(fā)現(xiàn)過熊的遺骸，而熊出沒于此間，數(shù)量上也要比大腳怪多得多。

科羅拉多州的科羅拉多泉市，山道旁立著的路牌

很多年以來，可以確定的是，除了目擊者混亂不清的故事之外，唯一能夠證明森林中這些怪異生物存在的實際物證基本上就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照片，以及奇怪的腳印和無法辨認(rèn)的毛發(fā)。然而在2008 年，這一切在一瞬間發(fā)生了變化。

那年的8月份，兩位佐治亞州的居民馬修·惠頓（Matthew Whitton）和里克·戴爾(Rick Dyer) 報告說在他們家鄉(xiāng)的北部森林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大腳怪尸體。他們一人是治安官副手，另一人是二手車經(jīng)銷商，但兩人同時也是一家?guī)в慰吞綄ご竽_怪蹤跡的公司的合伙人。在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場記者招待會上——焦點是大腳怪——惠頓面對一屋子迷惑的媒體人，講述了他們兩人在深山老林里的溪流岸邊找到大腳怪尸體的過程。當(dāng)戴爾去開卡車時，他為尸體站崗放哨了幾個小時。

隨后，好戲開場了。當(dāng)兩人拖著巨大的尸體穿過樹叢走向卡車時，三個怒氣沖沖的活野人出現(xiàn)了，跟著他們一路來到卡車旁。這一定是令人十分驚恐的場面，因為根據(jù)惠頓和戴爾的形容，大腳怪的尸體（成年雄性）高7英尺7英寸（231.14厘米），重500磅（約227千克）。它的手就有1 英尺（30.48厘米）長，它的腳則更大。追在身后的這些直立奔走著的野人一定嚇壞了拖著重?fù)?dān)的惠頓和戴爾兩人。但最后，兩人還是設(shè)法把尸體抬上車，開回家冷凍了起來。

這篇報道成了頭條新聞，在全國電視上隨處可見。不過惠頓、戴爾和他們的合伙人湯姆·比斯卡迪（Tom Biscardi）在記者招待會上提供的物證無非只是一些模糊的照片和關(guān)于DNA的模棱兩可的說法。的確有一個與會者對這些所謂的物證表達了深切的失望，尤其是在現(xiàn)場沒有見到那具大腳怪的尸體。不過比斯卡迪也注意到了，媒體對這個故事照單全收：沒有尖銳的問題，也沒有人提出要看一看大腳怪的尸體?？雌饋硭坪趺總€人都希望這個故事是真實的。

但好景不長。最初的熱情退卻后，理智占據(jù)了上風(fēng)。DNA樣本檢測出來是人類和負(fù)鼠的混合血跡；此外，當(dāng)BFRO的“大腳怪專家”將尸體解凍后，呈現(xiàn)在公眾面前的不過是一具套著假發(fā)的橡膠猩猩。很快，整個事件就被披露是捏造的。

經(jīng)常被刊登出來的帕特森—吉姆林電影中的第352幀畫面，據(jù)說描繪的是一只雌性大腳怪。羅杰·帕特森和羅伯特·吉姆林在1967年合拍的這部短片，一直是有關(guān)大腳怪真實性爭論的焦點。

為什么要編故事？除了虛名之外，三個人從中得到了什么好處？況且隨之而來的是圈外人的嘲諷和圈內(nèi)人的指責(zé)。好吧，看來最直接的目的，尤其是在比斯卡迪這個案例中，是想招徠更多的大腳怪觀光客。這是BFRO向來十分擅長的事情。比斯卡迪希望通過記者招待會上的虛張聲勢，讓自己成為世界上首個大腳怪獵人，那些想要一睹大腳怪風(fēng)采的游客因此都會慕名前來找他做向?qū)А?/p>

這就把我們帶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人們總是只看眼前而不顧長遠。這并不足為奇。但是那些游客又是什么心態(tài)？為何會有人被無法捕捉的渺茫希望所吸引，要去找尋徘徊在北美洲密林深處的極不真實的半人半猿怪物。這片大陸從未庇護過任何類人猿生物，直到我們這個智人種族在兩到三萬年前踏足其上。

或許，這種對大腳怪的迷戀與一種隱晦的返祖情懷有關(guān)，畢竟智人并非一直都是人屬生物家族在地球上的唯一代表。實際上有證據(jù)顯示，就在四萬年前，至少有四種不同的人類物種在舊大陸上共存。并且?guī)缀蹩梢钥隙ǖ氖?，是我們這個物種造成了其余三個物種的消亡。會不會是作為自相殘殺的唯一幸存者，讓我們產(chǎn)生了一種隱秘難解的負(fù)罪感，從而驅(qū)使我們希望野人和它的喜馬拉雅表親雪人都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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