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槍下留人之后：省檢要求直接啟動再審，高院查23月未決

澎湃新聞記者陳雷柱

2016-12-29 10:18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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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刑場上被“槍下留人”后，在監(jiān)獄服刑的張鴻感覺，2016年下半年是他19年來最煎熬的半年。

他的代理律師趙愛民近日告訴澎湃新聞（m.dbgt.com.cn）：“由于案件審查始終毫無音訊，過去半年間，張鴻給他打電話的頻率比以往頻繁了許多。”

2016年6月29日，澎湃新聞以《槍決被緊急中止：山西死囚喊冤19年，檢方建議再審2年無果》為題，對張鴻故意殺人疑案進行報道。7月5日，山西高院曾發(fā)函邀請澎湃新聞前往該院，聽取介紹張鴻一案審查進展情況。

當時，山西高院審監(jiān)二庭一名張姓庭長表示，2015年1月，山西省檢發(fā)來督辦函要求直接啟動再審程序，但截至當時，法院始終未能有調(diào)取到偵查卷原件；該案的審查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然而，張鴻的代理律師趙愛民稱，過去的半年里，甚至從未有人提審過張鴻，“他的案子到目前幾乎沒有任何進展?！?/strong>

服刑期間一直不認罪的張鴻資料圖
死囚一直喊冤，槍決緊急中止
1992年3月3日，農(nóng)歷正月二十九，山西太原一名叫陳奕的女工被害。5年后，河南湯陰大張蓋村木匠張鴻被鎖定為嫌疑犯，他在1997年2月5日被山西警方從家中帶走。
據(jù)太原市檢察院指控，張鴻1988年在太原打工期間結(jié)識陳奕，并提出要與其結(jié)婚，遭到對方及家人反對后，又多次找到陳奕糾纏。1992年3月3日，張鴻竄至陳奕住處，用紅褲帶將其勒死后逃離現(xiàn)場。
1997年11月27日，太原市中院一審判處張鴻死刑。張鴻上訴，不到一個月后，山西高院二審維持原判。
1998年5月15日，張鴻與其他幾名死刑犯一同被押往刑場，但刑場上對張鴻執(zhí)行死刑的那顆子彈最終沒有射出。對于為何被停止執(zhí)行死刑，山西高院在2001年作出的再審判決書上寫道：“發(fā)現(xiàn)原審認定張鴻犯罪的事實需要進一步查證?！?/strong>
從刑場被帶回后的3年里，張鴻一直被羈押在太原市看守所，2001年6月13日，山西高院對張鴻故意殺人案作出再審判決，認定該案“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jù)確實”，但 “考慮到案件具體情況，張鴻還不是必須立即執(zhí)行死刑的犯罪分子”，改判張鴻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
隨后，張鴻被送往汾陽監(jiān)獄服刑，但多年來他一直不認罪，終日喊冤，并不斷寫申訴材料。2012年，山西省檢察院對張鴻故意殺人案進行復查，于2014年4月1日形成了一份復查通知書，其中提到：“原裁判認定張鴻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的證據(jù)未達到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本案認定張鴻殺害陳奕的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我院已依法向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再審檢察建議?！?/p>
然而，此后兩年間，張鴻一直沒有等到山西高院的回音。
從2001年開始，張鴻一直在山西省汾陽監(jiān)獄服刑，從未走出過這扇大門。澎湃新聞記者陳雷柱圖
法院審查期間曾難以調(diào)取偵查卷原件
張鴻故意殺人案的一審審判長曾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表示，該案在證據(jù)上確實有所欠缺，并不完整。他還稱：“我印象中這個案子好像發(fā)還重審過，但是后來案子到了太原市檢察院，公安上不知是因為人員更替還是搬家把案卷給丟了，證據(jù)也就補充不進來了”。
山西省檢察院2008年2月14日的一份書面文件顯示，該院于2007年3月決定對張鴻申訴一案立案復查，調(diào)查工作在約10個月后仍“因法院的案卷未調(diào)回，尚未進入實質(zhì)性調(diào)查工作”。
8年之后，山西高院對張鴻案的審查，也面臨偵查卷原件無法調(diào)取的尷尬。
張鴻案曝光后，2016年7月5日，山西高院向澎湃新聞介紹了對該案的審查進展。
山西高院審監(jiān)二庭一名張姓庭長介紹，山西省檢向該院提出再審檢察建議后，2014年8月26日，該院對張鴻故意殺人案進行了申訴立案審查，調(diào)取了二審的卷宗。2014年10月24日，山西高院向太原中院發(fā)函，要求調(diào)取一審卷宗進行調(diào)查，但因故始終調(diào)取不到偵查卷。2015年1月28日，山西省檢向山西高院發(fā)來督辦函，要求直接啟動再審程序，“但截至此時，我們?nèi)匀粵]有調(diào)取到偵查卷。后來經(jīng)過協(xié)調(diào)，在太原市公安局復印到偵查卷。截至目前，我們?nèi)詻]有調(diào)取到偵查卷的原件?！?/strong>
上述張姓庭長稱，2015年2月4日和2015年10月26日，山西高院先后兩次提審張鴻，聽取了張鴻本人的申訴意見，并針對審委會提出的疑點進行了審問。在這期間，張鴻始終否認認識被害人。2015年6月4日，經(jīng)審判委員會刑事專業(yè)委員會經(jīng)過討論后，對是否能夠啟動再審程序，沒有結(jié)論性意見。
山西高院半年前稱審查“正緊鑼密鼓進行”
上述張姓庭長在2016年7月5日還表示，在張鴻故意殺人案審查期間，山西高院和山西省檢對該案都十分重視，先后多次交換意見，“在對張鴻的詢問過程中，對于他提到的一些新的細節(jié)，我們希望能夠通過核查，拿到新的證據(jù)。不管這個案子將來是什么走向，我們都希望在證據(jù)方面做扎實。但截至4月26日，對于張鴻的新情況，我們還沒找到相關(guān)印證?，F(xiàn)在仍在緊鑼密鼓地往下審查?！?/p>
對于張鴻故意殺人案在二審和再審期間沒有辯護律師的問題，這名張姓庭長當時表示，沒有辯護律師，即便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也是有問題的，“但案件刑事審查過程中最終還是要看案件的實情，不是說程序不重要，但我們的審查是從程序到實情兩方面的全案審查，整個案件要層層過一遍。對于審查中的重大事項，我們會在適當時候向社會公布。但關(guān)于案件細節(jié)，在案件審查過程中還不便透露?！?/p>
從案件曝光至今，已有整整半年，這半年里，張鴻故意殺人案的審查進展，官方從未對外公布。
2016年12月下旬，澎湃新聞多次致電山西高院宣傳處相關(guān)負責人，詢問審查進展情況，對方稱最近很忙，未正面回復。12月27日，澎湃新聞再次致電這位負責人并發(fā)短信，但至今未得到回復。
趙愛民告訴澎湃新聞，媒體曝光至今，這起案件顯得出奇平靜，甚至從未有人提審過張鴻，“最近半年，張鴻對案件（的進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迫切，他給我打電話的頻率也比以往高出許多。張鴻的案子與其他申訴案件不同，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哥哥因身體及經(jīng)濟原因，也無法持續(xù)為他申訴。這些年，他的案子一直是他自己在推。但最近半年的平靜，讓他覺得煎熬。近期我將從河南前往山西會見張鴻，目前正在考慮向最高法申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