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公園”：一周城市生活

Jady Liu 明星辰王越洲

2022-03-04 17:10

來源：澎湃新聞

近日，上海音樂學院將拆圍墻對公眾開放的消息受到關注，上海音樂學院黨委書記徐旭表示，打開校園是為了讓大學更好地融入城區(qū)、街區(qū)、社區(qū)，讓藝術資源更好地為社會服務。此外，多所上海高校已啟動拆除圍墻工作，或?qū)⑵淞腥雽W校發(fā)展規(guī)劃。但是，正如城市漫步最新一期城市觀察所分析，打開圍墻只是公共空間“真正開放”的第一步。

2021年12月19日，由OCAT深圳館和華·美術館聯(lián)合主辦的“飛去來器——OCAT雙年展·2021”在深圳華僑城開幕。本期回顧，我們將目光投向雙年展聯(lián)合策展人何志森策劃的公共空間單元“人民（的）公園”。這一單元圍繞“公眾參與”來思考藝術家如何將華僑城的社區(qū)居民納入到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之中。在主題推薦部分，我們邀請了何志森一起推薦了話題相關的書目。

（本期主持：Jady Liu）

近期回顧

公共空間為誰？

近年來，藝術進入社區(qū)現(xiàn)象在中國城市受到廣泛關注。到底藝術是為了居民的“美好生活”服務，還是僅僅侵入了他們的生活空間？民眾在公共藝術創(chuàng)作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對于這些問題，藝術家、城市治理者、民眾在實踐中不斷磨合，試圖尋找答案。

作為深圳華僑城內(nèi)唯一的、較大的公共空間，生態(tài)廣場一直是藝術家展示大型藝術裝置和雕塑作品的“后花園”，也是居民日常活動的公共空間。2021年12月19日，“飛去來器——OCAT雙年展·2021”的主題單元“人民（的）公園”在生態(tài)廣場開幕，在聯(lián)合策展人何志森看來，這次展覽從作品創(chuàng)作到后續(xù)開放，又是一場圍繞“公眾參與”的實驗與討論。

“人民（的）公園”單元地點：深圳華僑城生態(tài)廣場。圖片來源： OCAT深圳館

何志森現(xiàn)任教于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近年來在多個建筑院校和設計研究機構進行巡回演講，并通過 mapping 工作坊（一個挖掘普通人對日?？臻g的真實使用和需求的工作坊）的形式穿梭在世界各地的高校之間，但他的項目和作品始終著眼于城市中的普通人。

近日，我向何志森了解了他對“人民（的）公園”項目的心得，他為我講述了三件藝術作品的經(jīng)歷。

首先是他發(fā)起的一場名為“我們一起為墩子找出路”的“藝術改造”mapping工作坊。二十一年前，法國當代藝術家丹尼爾·布倫根據(jù)生態(tài)廣場草地的地形特點設計了包含34個水泥墩子的作品“波濤之上?地平線”，以此暗喻深圳這座新興城市的驚人建設速度，并希望“這件作品存在的意義來源于人們對它的使用”。

何志森通過采訪居民了解到居民認為墩子只不過是侵占他們公共空間的34個障礙物，跟他們的日常生活沒有關聯(lián)。這件安放在公共空間卻遠離人們生活的公共藝術作品便已違背了丹尼爾·布倫當初的意愿和創(chuàng)作初衷，因此何志森希望通過工作坊激發(fā)居民對丹尼爾?布倫的作品以及所處公共空間和生存環(huán)境的關注與思考。

參加工作坊的學生們創(chuàng)作了9個以假亂真的墩子，把使用的主導權交給當?shù)鼐用瘢膭钏麄儗ζ溥M行進一步挪用和再創(chuàng)作。其中一個名為“暴打橡皮糖”的墩子，距離展覽開幕還有5天的時候被一位帶著孩子的居民推倒，她認為這些墩子，包括丹尼爾·布倫的34個墩子，已經(jīng)嚴重侵犯了她和她孩子的公共空間，藝術家的介入并沒有征得她們的同意。爭執(zhí)30分鐘后，居民離開。

何志森認為這是團隊第一次面對面和在地使用者對“何謂公共空間”和“公共空間為誰”的深度探討。自此，更多好奇的居民開始和這個墩子以踢打、坐臥等形式互動，直至被物業(yè)清除。回想起來，何志森認為這些墩子成為了當?shù)鼐用裰鲗Ч部臻g和建構公共性的道具，那些被推倒和破壞的墩子作為廣場上不合時宜的風景也是對公共藝術的反思。

被推倒后的作品“暴打橡皮糖”和遠處丹尼爾·布倫作品的呼應。許志剛圖

在岳陽和徐騰的作品“飛去來器運動會”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城管部門自始至終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并直接影響到了作品的落地、呈現(xiàn)和最終的消失。作品中的“后羿射日”是一個鑼鼓裝置，藝術家把鑼和鼓當太陽，而每個參與敲鑼打鼓的人都是“后羿”。作品安裝之后，居民每天都來敲擊鑼鼓、扔毽子，甚至做引體向上。但開幕不到兩周，一些居民紛紛向城管投訴，指責聲音嚴重擾民，要城管立即禁止“后羿”敲鑼打鼓，城管便將鑼鼓包裹起來。

但另一些居民再次抗議，認為在快過年的時候鑼鼓不響對所有社區(qū)居民都不吉利。于是城管部門和雙年展團隊在生態(tài)廣場的另外一個遠離住宅樓的地方安置了這件作品，這時作品從最初圍合的一個立體變成被攤開的一個平面，居民又開始在這里鳴鑼，兩位吹薩克斯的老人的加入更是形成了一個街頭演奏會。何志森說，這件作品的調(diào)整過程更多是來源于當?shù)鼐用竦耐对V，場地管理方或藝術機構直接提出解決方案，居民與藝術家之間的溝通交流常常是缺失的，當然這之間也缺少了一個能夠把不同方聚集在一起吵架的“媒婆”。

一個周六清晨，一群社區(qū)居民發(fā)起了一場扔毽子比賽。許志剛圖

用塑料包裝泡沫包裹起來的鑼鼓。許志剛圖

第三個故事是藝術家丘丹琴名為“第三空間”的鏡子裝置作品，最終在居民的反對下衍變成“一封檢討書”。丘丹琴之前從來沒有做過公眾參與的藝術創(chuàng)作，在被邀請參展的時候還比較困惑。她最終在生態(tài)廣場公共廁所中的殘障人士專用廁所安裝了鏡子裝置，但隨著居民反對的聲音越來越激烈，這件作品在不斷調(diào)整后最終在雙年展開幕前被華僑城城管拆除。丘丹琴意識到，她已經(jīng)無法阻擋居民的參與，他們的意見不斷改變著這件作品的形態(tài)，而這種變化正是藝術家和居民共同合作的結果。

但是，作品不夠“人性”、居民不喜歡就必須撤掉嗎？藝術家保持著質(zhì)疑，并懷著反思、愧疚和勇氣將作品生發(fā)為“一封檢討書”。在何志森看來，公共藝術很容易變成一種粗暴的權力，公共空間不應是擺放藝術家作品的“后花園”，這可能反而讓公共空間越來越割裂和孤僻；但同時，何志森也在思考，藝術家的作品一經(jīng)投訴便被場地管理者撤除也喪失了藝術家和居民還有藝術機構的溝通、商討的寶貴機會，以及居民進一步挪用和改造的可能性。藝術家的空間創(chuàng)作不等同于空間改造，這種簡單粗暴的行政干擾也是雙年展發(fā)起機構需要反思的。

作品“第三空間”被撤除當天。丘丹琴圖

在“人民（的）公園”單元中，華僑城物業(yè)的城管作為場地監(jiān)督方 “參與”了幾乎所有6件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何志森說自己很喜歡不確定的東西，認為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有發(fā)生的一切都是藝術。他覺得開放性不等于公共性，放在公共空間的作品不一定就是公共藝術作品。好的公共藝術作品應像一塊磁鐵，去吸引、激發(fā)、甚至喚醒新的日?；顒?，增加人與人、人與空間的聯(lián)結，增加社區(qū)意識和凝聚力，而不是高高在上，作為藝術家權利的象征。何志森說道，普通人在公共空間的日常實踐對空間公共性的建構往往比職業(yè)藝術家更具有智慧和在地性。

（文/Jady Liu）

目前展覽還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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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書為德·塞托最重要的代表作，分析了普通人如何運用實踐的藝術、巧妙的計謀和抵制的策略來創(chuàng)造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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