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熊志

“女子在鶴崗1.5萬買房，1千雇保姆，幸福感飆升”“90后男生全款4萬買房移居鶴崗”……近日，年輕人鶴崗買房頻上熱搜。鶴崗政務服務中心日前回應稱，近期咨詢移居業(yè)務較多，房價沒那么低。就業(yè)局回應，外地遷來可推薦就業(yè)，靈活就業(yè)發(fā)補貼。

這并不是鶴崗第一次上熱搜了。作為一個資源枯竭型城市，鶴崗自帶流量的“熱搜體質”，主要源于極低的生活成本，尤其是對比大城市堪稱白菜價的房價。幾百一平，幾萬一套，不必當房奴苦苦還貸，對收入水平不高的打工人，幾乎也可以滿足躺平的夢想。

就在鶴崗走紅后，遼寧省的阜新市也引發(fā)廣泛關注。阜新和鶴崗類似，都是資源枯竭型城市，現在的房價水平都相當低。當地有房產中介說，三個月時間總共賣出了158套房子，并且多數是外地的年輕人。來自湖南長沙的歐陽女士在去年花一萬七千元左右在阜新買下一套小房子，今年做完裝修和家具購置，總花費也就六、七萬元左右。

這似乎是一個很矛盾的現象。像鶴崗這一類城市，當年憑借礦產資源起家，在資源耗竭的發(fā)展困境后，人口大量流失，六普到七普十年間常住人口減少超過16萬人，下降15.81%?，F在為什么年輕人又重新回流了？

其實這里要澄清一個事實，鶴崗還是那個鶴崗，它并沒有因為幾次走紅，而從一個人口流出地變成一個凈流入地。

在互聯網上，逃離北上廣移居鶴崗的故事，一個接一個地走紅，但放在鶴崗的人口大盤下，這些故事終究只是個案。我們不妨參考一個數據——2020年鶴崗的戶籍總人口97萬人，而2021年進一步下降為95.6萬人，鶴崗的人口還在持續(xù)減少。

三年前直播買房帶火鶴崗的李海，接受采訪時也提到，“購房追隨者走了大半”。

反抗高房價的年輕人，在“詩和遠方”的濾鏡下去鶴崗買房，經歷長期生活，發(fā)現鶴崗并不是“詩和遠方”，這可能是“鶴崗現象”另一重很少被關注的真相。它說明一個簡單的道理，單純的低房價，并不能成為城市吸引力的絕對優(yōu)勢。

原因不難理解?，F在直播、短視頻、自媒體等新興職業(yè)，可以采取靈活的居家辦公模式，但對大部分人來說，在當地生存發(fā)展，還需要適合的就業(yè)崗位，需要各種各樣的城市配套，需要公共服務，需要文化娛樂設施。除非你低欲求，低社交需求，宅到極致。

我們可以發(fā)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在互聯網上，高房價人人誅之，然而現實中，房價高企的一二線城市，卻恰恰是年輕人“用腳投票”的目的地。

過去這些年來的人口遷移，大部分恰恰是從鶴崗等中小城市，流向北上廣深等大城市，因為后者的就業(yè)環(huán)境更好，治理水平更高，城市配套設施更完善，營商環(huán)境更佳。房價高，在某種意義上不是一種阻礙因素，而正是人口大量流入的一個結果。

所以，鶴崗的走紅，就怕成為一場虛火，導致低房價優(yōu)勢被無限放大，在帶著濾鏡的憧憬和想象之下，城市發(fā)展過程中的一些真問題被掩蓋了，一些落后于大城市的地方被遮蔽了。

當地就業(yè)局回應，外地遷來可推薦就業(yè)，靈活就業(yè)發(fā)補貼。從城市營銷的角度看，上一次網絡熱搜，對于鶴崗這樣沉寂的小城市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出圈機會，借勢營銷，城市的能見度才能進一步提升。鶴崗的積極回應，說明它試圖緊緊抓住這個機遇。

不過，和城市間的“搶人大戰(zhàn)”一樣，類似的補貼政策，最多只是吸引人口和人才的一種錦上添花的工具。

一座城市要重建吸引力，讓越來越多的外來年輕人愿意前往，并且永久在此扎根，低房價固然重要，但它或許不是最重要的。城市發(fā)展環(huán)境，包括治理、就業(yè)、公共服務、硬件設施等方方面面的因素，才是根本。

如果上幾次熱搜，就能輕松改寫一座城市的命運，那么資源枯竭帶來的轉型發(fā)展困境，也不至于成為一個困擾很多城市的長期命題。所以，還是要打破濾鏡，不要高估低房價優(yōu)勢，不要低估資源型城市的轉型難度。

這不是故意唱衰。要讓鶴崗的火，不至于淪為一場虛火，就得直面鶴崗的一些問題，鶴崗自身就得在城市建設、配套的方方面面來用功，而不是僅僅靠補貼來搶人、留人。

2019年發(fā)布的《新型城鎮(zhèn)化建設重點任務》，曾專門提到了“收縮型城市”的概念，2020年則再次指出，收縮型城市要瘦身強體，轉變慣性的增量規(guī)劃思維。對鶴崗等城市來說，改進治理方式，提升治理水平，做一個精細化、小而美的收縮城市，也許是更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