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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腳扎進現(xiàn)實,一只腳踏入夢境(路魆、三三、鄧安慶)丨青年漫談計劃

時間:2023年7月21日
對談嘉賓:路魆、三三、鄧安慶
我們不定期推出“青年漫談計劃”,通過青年作家、青年評論家的閑聊漫談,從一些日常的話題打開文學與生活的深度聯(lián)結。
本次“青年漫談計劃”以作家路魆新書《夜叉渡河》為切入點,邀請作家鄧安慶、三三參與對談。
在寫作五年后,進入三十歲的這一年,路魆突然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寫作需要走出來,走出過往的經(jīng)驗與幻想,走到人群里去,到自然萬物中捕捉文學元素。
三人一起聊一個氤氳傳奇的南方空間是怎么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聊寫作的意義;聊不同作家處理現(xiàn)實經(jīng)驗的不同方式;聊如何通過一種文學性地呈現(xiàn)來治愈身體的創(chuàng)傷等。
注:本篇為對談上篇
整理:胡百慧、林蓓珩
三三: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嘉賓,首先是《夜叉渡河》的作者路魆。路魆之前在建筑工程院工作,由于對小說創(chuàng)作的熱情,他五年前辭掉了穩(wěn)定的工作,在小村莊里過上一邊養(yǎng)狗做飯、一邊創(chuàng)作的生活,現(xiàn)在是他全職寫作的第五年。另一位嘉賓是鄧安慶老師,他有非常多的作品,在這里就不一一介紹了。
請路魆先簡單介紹一下《夜叉渡河》的內(nèi)容和創(chuàng)作過程。
路魆:這是我的第三本書,同時這也是我在上海的第一場活動。
在我寫作的這五年來,其實我對自己的讀者群體的認識是比較模糊的。五年里我基本上活在對于過往思想記憶的追憶、對自我經(jīng)驗的剖析,以及在對書籍與文化符號的分析之中,也就是說,其實是生活在我個人的幻想里面。
到了三十歲這一年,我突然覺得我需要走出來,我過去的經(jīng)驗和幻想已經(jīng)被利用得差不多了,自我的夢境也在面臨破碎。我與自己的對話,以及對于出現(xiàn)在我過往生活中的人們的追憶,似乎已經(jīng)到了盡頭。我需要出來跟朋友、跟活著的人進行交流。
去年在編這本書的時候,我意識到我非常喜歡在小說里利用一些道具或符號。這些符號并不僅限于真實的圖騰,也包括了某些神話的符號,還有一些小物件,它們可以勾起一些潛意識或者精神層面的活動。
所以我想,既然我過去五年都是依靠這些文化符號或者記憶的元素進行生活,我就編一本人物行為與情節(jié)都受這些符號驅動的小說。于是我就在我沒有出版的小說里面選了一個系列集結成這本書,比如《夜叉渡河》這個同名篇,小說中的整個家族與符號來源于《聊齋志異》的夜叉?zhèn)髡f,從過往的神話來激發(fā)對于不可描述的歷史的構思。
所以這本書它是一個從符號出發(fā),歸結到一個人的回憶跟未來,具有開拓性的主題小說集。
01
現(xiàn)實與小說虛構的邊界漸漸模糊
仿佛看到了早期的麥克尤恩
三三:之前畢贛導演給這本書寫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推薦語,說:“讀完路魆的新書,房間長滿了野草?!边@里面有關于氛圍的修辭。我們讀路魆的小說,會發(fā)現(xiàn)那種潮濕蔥蘢的南方意蘊,感受到現(xiàn)實與小說虛構的邊界漸漸模糊,整個人融入的小說的氛圍之中。很多人夸贊路魆的小說有卡夫卡式的奇怪想象,還有愛倫·坡式的黑暗魅力。
《最后一次變形》里的表哥,他會有各種變形,最后變成了天空的一部分消失在這個世界里,這其實很有麥克尤恩的《立體幾何》的意味。鄧安慶老師之前也說過在路魆的小說里看到了早期的麥克尤恩,我想請鄧安慶老師聊一下對于這部小說的整體感覺,你最喜歡的又是哪篇?

鄧安慶:之前在跟路魆的交流過程中,我打了一個比方,好比我們燒了一根香,這根香插在米上面,在祭拜的時候,米就相當于我們現(xiàn)實的世界,把香點燃后,香灰一點點往下掉,煙就一點點往上飄。我經(jīng)常覺得路魆的小說里有現(xiàn)實世界的影子,比如里面寫到父親母親和祖父祖母,其實很多取材于他真實的生活,但他跟我走的路徑不一樣。
我也幾乎把我的家人都寫了一遍,但是我永遠采用非常真實的寫法。比如說我爺爺或者我奶奶去世,我就會寫去世的原因和過程,以及我們怎么處理悲傷的事情。路魆不是這樣,比如說他寫祖母出走,會寫成祖母騎著馬跑了從此銷聲匿跡。祖母去世的事情是現(xiàn)實生活中發(fā)生過的,但是里面衍生出來的其他東西,就不屬于真實世界,是他虛構出來的。
回到我們前面說的香,我所寫的香是真實的香,香灰一點點掉落是一個實體的過程,但是路魆寫的香,點燃的時候升起的煙已經(jīng)構成了香本身。它從現(xiàn)實出發(fā),但是裊裊升起的煙以及煙給你的整體氛圍是他的小說最迷人的地方。
路魆跟我都出生于農(nóng)村,他是在廣東肇慶的一個山村,我是在湖北黃岡下面的一個鄉(xiāng)村。他的爸媽和家人可能都是農(nóng)民出身,我爸媽也是農(nóng)民。我們的出發(fā)點是相似的,但是我們的創(chuàng)作路徑完全不一樣。不管是像卡夫卡也好,麥克尤恩也好,路魆采用的是一種非常小說的寫法,也就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小說。但是看我寫的東西,你有時候分不清楚它是小說還是散文,同樣的素材到了不同的寫作者手里,處理的路徑不一樣,這給我?guī)砗艽蟮拇碳ず团d奮感。
關于神靈世界,我媽媽還有我的嬸娘們相信這個世界是有真實的神靈存在的,所以當我們生病了,他們就會找神婆看。我估計路魆那邊的鄉(xiāng)村也差不多是一樣的,但是路魆會直接從里面汲取營養(yǎng),形成一個神巫的世界。
很多來自南方的寫作者,比如華南和馬華作家們,他們都有一種很“神巫”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在我們中部作家的寫作中,很少會出現(xiàn)這么一個寫法,像我們湖北人可能寫現(xiàn)實中的鄉(xiāng)村,雖然也會寫潮濕的東西,但是華南作家,大家可以想象回南天的感覺,他們作品中那種葳蕤的、幽暗潮濕的感覺是更強烈的。所以我覺得每個地域出來的作家,身上的氣質真的是非常不一樣。
路魆:剛才鄧安慶老師說到我們南方的這種比較“神巫”的世界,其實在我們肇慶地區(qū),在我住的鄉(xiāng)村,沒有很濃烈的傳統(tǒng)風俗色彩,傳統(tǒng)活動也比較少。但是為什么在我的小說里能感受到這么多神神鬼鬼、精神層面的東西?
其實我住的鄉(xiāng)村,它提供的只是一個南方的空間,南方潮濕的空間能自然產(chǎn)生出連通過往與消失的世界的一種氛圍,它不一定需要某種文化基礎才能產(chǎn)生。在潮汕地區(qū),拜神的活動肯定比我們肇慶這邊要盛行很多,可是我單純地從南方地區(qū)它所特有的一些口耳相傳的小故事,或者是從大自然,比如我現(xiàn)在住的一個山谷里面,潮濕昏暗的雨天,就直接給我一種神話的感覺。我是從大自然里面去感受那種鬼魅的世界的。
剛才安慶老師也說到,我們寫作時處理去世親人的手法不一樣,他可能是比較直接地描繪,而我是希望通過一種比較曲折的方式進行改編。比如《夜叉渡河》講的是我爺爺去世的故事,《金蓮與捕蠅紙》是講我奶奶去世的故事。
我可以稍微談一下《夜叉渡河》這一篇。夜叉在傳說里面可以說是一種類似水鬼的東西。我小時候,有一次爸媽還在田里沒有收工回家,我站在水邊,那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天色變暗。突然有一個老奶奶走到我旁邊說,你知道水鬼是什么東西嗎?她說你看一下這個河是不是有一道影子游過去?我就覺得水面好像真的有一道影子,從河里游過去。這個老奶奶的一番話,把我整個幼小的心靈直接投擲到大自然的神秘莫測當中,讓我很無助,所以我寫這篇小說的時候就會想到這個意象。
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我整個夏天都在照顧他,本來應該是一直看著他,直到他走到生命盡頭的。可是突然有一個下午,我去游泳,當我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見了。我問別人我爺爺去了哪里,有人說你姑姑已經(jīng)把你爺爺背到老屋去了。我一想,去老屋就說明他應該已經(jīng)去世了。我剛好就溜出去玩那么一會,他就去世了。
我照顧了他一整個夏天,結果他偏偏選擇我不在的時候去世了,這是一個很神秘的、讓我想不通的事。我會有一種遺憾或者一點內(nèi)疚,覺得沒有照顧他到最后。這個遺憾在《金蓮與捕蠅紙》這篇關于我奶奶的小說中有更大的呼應。
我奶奶去世大概是在我高一的時候。我在上學,我爸突然打電話叫我到醫(yī)院去。我到了醫(yī)院,看見我奶奶躺在病床上。我爸說我奶奶有一天上山去,然后就不見了,到晚上也沒有回來。他們找了很多人去找奶奶,最后反而是我爸爸好像突然有什么直覺,跑到一個山坳里面找到了我奶奶。我奶奶中風了,整個人癱瘓在斜坡上面。

而奶奶去世跟葬禮出殯的全過程我全都不知情。后面我回到家,看到我家又少了一個人,就像我當初回家看到我爺爺不見了一樣。祖父跟祖母的死亡,真是一個人一生中可能接觸到的第一次死亡經(jīng)驗,會給心靈留下非常大的震撼和傷害。從那時候開始,也就是高一左右,我就有一種想通過文學來彌補這種傷痛的沖動。
這兩篇小說的神鬼世界,可以說是由人生的遺憾衍生出來的,是我切身經(jīng)驗的一個小小的切口。我希望通過一些神話或者民俗,把它放大成一種回到過去、彌補遺憾的方式。可能文學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處理死亡經(jīng)驗和在幻想中彌補人生遺憾的辦法。
02
我并不因為我的傷口而感到悲傷,
暴露它更像是一種精神呼喚
三三:前面鄧老師也說到一部分,就是路魆的小說可分為兩類,一類是純粹以幻想故事為主,故事處理得非常精妙,雖然寫的是虛構空間,可是你會發(fā)現(xiàn)它就像一串咬合的齒輪,推動一個,其他就會跟著走動;還有一類就是路魆自己剛剛說的與親人相關的故事。這些我讀起來感覺像走馬燈,上面描有很好看的畫,但當它轉動起來的時候,又有一些幽暗的影子被投到地上。
我自己特別喜歡《山海經(jīng)演》,這個故事不僅涉及到父母的關系,還有一些很幽微的部分,比如敘事者背上長了第三只手,相戀的女孩在擁抱他的時候非常厭惡,卻偷偷跟他背上的手牽手。我們可以想象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仿佛你身上的一部分背叛了你,讓你始終背負著一種恐懼。路魆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路魆:剛才三三講到《山海經(jīng)演》,說里面的第三只手是一個沉重負擔,給人帶來恐懼。為什么會多一只手出來?其實這一只手在現(xiàn)實里面也和我有關系,我有一個跟手相關的缺陷。我小時候去別人家,人家家里有一條狗,那條狗可能想跟我玩,但是被一條狗追讓我感到恐懼,我就一直跑,結果在一個斜坡那里把手給摔折了。在打繃帶的過程中沒長好,所以就長歪了。
很多年來我都不敢穿長袖,哪怕我穿長袖,我也會稍微把手貼在這里,就不讓別人看出我這里有塊凸出來的骨頭。
所以我寫過很多關于身體異化的小說,其實也是跟我本身的身體恐懼有關系。一直以來并沒有人指責我身體的這個缺陷,但他們會對此感到很疑惑。我也不好解釋,雖然他們是善意的,可我還是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鄧安慶:不論是城市幻想還是基于現(xiàn)實的創(chuàng)作,路魆剛才提的一點讓我非常觸動,就是對于身體的缺憾與厭惡,可以以一種變形的、一種虛構的方式來處理。在路魆的小說里面,對這些從來都不是直接表現(xiàn)的,比如一個傷口可能會被畫成曼陀羅花,就這樣把它融進一個整體的藝術品之中。但我的處理方式可能是把扒開傷口看一下,用一種帶著自虐的方式去觀察。
另外,不論外界發(fā)生什么,路魆最終是回到內(nèi)心,回到對于世界的看法,以這種情緒為出發(fā)點,像根香一樣點燃它,然后散發(fā)出了一個空間。我覺得路魆在小說里處理了很多東西,都是用這么一種衍生的辦法。我一直認為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的一個點,然后用這個點生長出一個面。所以我想反問一下路魆,你當初感受到這些點的時候,為什么會這樣處理?它是經(jīng)由什么樣的方式和過程,最后長成了一部小說?
路魆:關于自身的傷疤,有些人可能不太愿意直接表露。其實我可以跟別人講我身上發(fā)生過的事情和它帶給我的傷害。這個過程可能帶點文學性,讓我覺得好像這么做,會有種展示自己美麗傷口的意味。
卡夫卡在《鄉(xiāng)村醫(yī)生》里面也講了一個小男孩,他的腹部有一個很大的傷口,他把可怕的傷口描述成一朵花。他向醫(yī)生展示傷口,一邊展示一邊質問醫(yī)生說:“我快死了,你為什么還不來救我?”這種展示有點像一個求救的過程,好像是精神發(fā)出一種呼喚,也可能是出于一種疑惑。我希望有別人能來看到我這個傷口,然后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我沒有直接用小說的形式說我今天受傷了,請你們來救我,而是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帶有一點點文學的行為象征。
我需要建立起一個更大的世界,好像這個世界都受傷了,我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的象征。我希望里面的人都能看到彼此身上的傷口,無論你有沒有去療愈別人,反正是通過彼此的一些沖突,暴露出其實大家身上都是帶著傷痕的,沒有哪個人是真正快樂的。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相信每個人不論是在愛情或工作、生活、家庭上,都會經(jīng)歷挫折,都會受傷。我不希望大家粉飾這種傷口的存在,而是能像卡夫卡小說里面的小男孩一樣,展示自己的傷口并且求救。
我并不因為我的傷口而感到悲傷,我覺得它是我活在這個世上的證據(jù)。這不是積極或者消極,它就是一個很圓融的過程。
三三:我覺得剛才兩位老師說到的像是兩種狀態(tài)的寫作。鄧安慶老師說的像是一種白天的寫作,我也讀過一些你的小說,它們是明亮而柔軟的,是緩緩向前游動的。但是路魆的小說好像是一種夜晚的小說,它不像水那樣直接往前流動,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輻射的形態(tài),它是以感覺切入的。當你進入那個感覺的時候,一切都是向外擴散的,又有點幽暗。我們有時候想讀白天的作品,有時候想讀夜晚的作品,但這兩種都非常美妙。
今天的主題叫“南方白日夢的終結”,這本小說也是充滿夢境氛圍的小說,想問一下你們最近有做過什么有意思的夢嗎?

鄧安慶:我是一個非常害怕蛇的人,我做噩夢永遠都是跟蛇有關。但是突然有一次我做噩夢,在同樣的地方又一次碰到蛇,這次我直接跟蛇對視,然后忍著惡心把它殺了。后來我在夢里面再也沒有碰到蛇了,我已經(jīng)在夢里把它解決掉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不能再逃避什么,我要面對我的恐懼。所以這是我做的一個自我療愈的夢,是真的有作用的。
三三:我也說一個我印象非常深的夢。我有一次夢見我在一個很大的劇場里看電影,然后我一生中所有的好朋友都在。電影很長,有六個小時,看的過程中一些朋友漸漸離場,最后只剩我一個人。我走到外面馬路上,路上什么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車夫,我讓他把我拉回家,也沒跟他說回哪,他就直接把我拉到我小時候最早住的家。然后我想給他錢,但是翻了一下我的包,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找到一些彩色的紙和水果。
醒來后我發(fā)現(xiàn)這個夢充滿了死亡的意味,他把你拉到你最初的地方,然后你的朋友在這一生中慢慢散去,最后你拿出來的那些水果和彩紙,其實是一種冥幣或敬供的東西,讓我醒來覺得非常詭異。
路魆:我這幾年寫作的時候,基本做了有趣的夢之后一醒來會馬上用手機記下來保存著。前幾天我把它翻出來,發(fā)現(xiàn)那個夢好陌生,感覺都不是我做的,那種夢跟現(xiàn)實關系不大,最后就變得很陌生。模糊夢境跟現(xiàn)實邊界的夢是我最常做的夢。我在家寫作五年來,有時候非常焦慮,晚上就會做夢,比如夢到身邊都是一些蟾蜍或者蛇,然后馬上就從床上跳起來,掀開被子檢查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動物在上面。
最近也有一個類似這樣的夢,有一天我夢到我好像有一個孩子,然后我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身邊并沒有孩子,我就在那找我的孩子在哪里,然后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沒有孩子。好像夢里的世界延伸多了一半出來,讓你剛醒的時候覺得是真的。
我的小說,大概也是這樣一只腳踏在現(xiàn)實里面,一只腳在夢境上來回的一個世界。
原標題:《一只腳扎進現(xiàn)實,一只腳踏入夢境(路魆、三三、鄧安慶)丨青年漫談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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