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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瑪才旦遺作《雪豹》奪得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影片大獎
11月1日下午,第36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落下帷幕。今年的最佳影片櫻花大獎(金麒麟獎)的得主為已故中國導演萬瑪才旦的遺作《雪豹》。此外,中國新人導演高朋的《老槍》獲最佳藝術(shù)貢獻獎。

萬瑪才旦的遺作《雪豹》獲得第36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電影
中國元素充溢本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
歷經(jīng)疫情后,今年的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全面恢復正常舉辦,規(guī)模不輸以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本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里的中國元素相當豐富,且分布于方方面面。
首先,今年主競賽單元由“新德國電影”四杰之一的著名導演維姆·文德斯出任評審團主席,評委則包括西班牙導演阿爾伯特·塞拉、日本制片人國實瑞惠、越南制片人Tran Thi Bich Ngoc以及中國演員趙濤。而今年的終身成就獎由張藝謀獲得,他在10月23日的電影節(jié)開幕式上領(lǐng)取了獎座。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方面還安排了《滿江紅》的放映,并舉辦張藝謀大師班。此外,中國香港著名演員梁朝偉也親臨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出席大師班活動,由他主演的《2046》也在電影節(jié)期間做了特別放映。

《雪豹》海報
在最受關(guān)注的主競賽單元中,今年有三部中國電影入圍,分別是顧曉剛執(zhí)導,吳磊、蔣勤勤、陳建斌、王佳佳主演的《草木人間》;高朋執(zhí)導,祖峰、秦海璐、周政杰主演的《老槍》;萬瑪才旦導演的遺作,金巴、熊梓淇、才丁扎西主演的《雪豹》。其中,顧曉剛還是今年黑澤明獎的得主之一。電影節(jié)舉辦期間,他和日本國寶級導演山田洋次進行了對談,他的作品《春江水暖》獲得后者的高度肯定。

《雪豹》劇組與本屆東京電影節(jié)評委們合影。圖片來自:賈樟柯微博
在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常設的中國電影周上,《消失的她》獲得金鶴獎最佳作品獎,《望道》摘得評委會大獎,劉燁和倪妮分別憑借《望道》和《消失的她》收獲最佳男女主角獎,《望道》導演侯詠獲最佳導演獎,《熱烈》獲評最受歡迎影片,《長安三萬里》獲最佳動畫片獎,昆劇電影《邯鄲記》獲藝術(shù)貢獻獎,《夏來冬往》導演彭偉獲最佳新銳導演獎。
新人新作《老槍》成最大驚喜
萬瑪才旦導演的遺作《雪豹》由金巴、熊梓淇、才丁扎西、旺卓措主演,講述一只雪豹闖進了一家牧民的羊圈,咬死了九只羯羊,關(guān)于如何處理這只雪豹,引發(fā)了一場父子的交鋒。該片此前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做了特別展映,當時就獲得不少與會影評人的好評。
至于澎湃新聞記者今年參加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收獲的最大驚喜,無疑是影片《老槍》。最初知曉這部作品是通過公眾號“正面連接”上一篇名為《導演消失之后》的文章,其中提到影片開機在即,卻遭遇封城,導演隔絕在外,劇組在酒店窒礙難行。待到疫情趨緩,早已過了當初劇本設定的漫天飛雪的季節(jié),主創(chuàng)們猶豫著究竟還要不要拍,最終決定迎難而上。沒想到就是這么一部差一點拍不出來的電影,竟然走上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的舞臺。

《老槍》海報
戲外精彩,戲內(nèi)的故事也不俗。影片以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轉(zhuǎn)型期為背景,講述東北的一家大型鋼鐵廠步入停產(chǎn)之際,廠里留下保衛(wèi)科獨守。祖峰飾演的主人公顧學兵曾是國家射擊隊的運動員,不幸因為身體原因,退回工廠當上保衛(wèi)科科員,每日掙扎于想要從廠里偷盜公有資產(chǎn)變賣的混混以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同僚,靠著打磨自制手槍,做著重回射擊隊的白日夢。一日,他高抬貴手放了落網(wǎng)少年耿曉軍(周政杰飾),沒想到正是他心儀對象(秦海璐飾)的兒子。他負起教導少年走上正途的責任,卻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他也難以做出正確的抉擇,最后唯有在悲劇發(fā)生時,燃盡自己那一點微薄的力量。

本屆東京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評審趙濤給《老槍》導演高朋頒發(fā)最佳藝術(shù)貢獻獎。圖片來自:賈樟柯微博
《老槍》是青年導演高朋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在首映后的觀眾見面會上,他表示:“這部電影的故事發(fā)生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對于中國來說,當時是一個巨大變化的開始;對我個人來說,正是我的少年時代。我覺得當我們回憶小時候的一些事,它都是片段化和影像化的,而不是邏輯性和事件化的。但是成年之后,因為對歷史和社會有了了解,我們會去把所有這些記憶整合起來;當所有那些片段連成一體后,就會明白當時發(fā)生了什么、當時的社會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同時,我總是對運動員群體特別感興趣,因為在中國,尤其是在那個年代,他們是很不一樣的。所以我覺得如果用這樣一個人去講一個時代的故事,它可能會非常有趣,又很極致。”
面對新人導演高朋的邀約,主演祖峰笑談自己接受顧學兵這個角色的原因:“最開始我先讀了劇本,覺得很感興趣。他們跟我說,導演是個年輕人,第一次拍長片。但是當我見到導演之后,我一看,發(fā)現(xiàn)這位導演已經(jīng)并不年輕了(笑)。我們談了一個下午,他讓我很有信心,感覺他能把這部片子拍好?!?/p>
從左到右:祖峰、高朋、周政杰在東京電影節(jié)《老槍》展映環(huán)節(jié)合影
不光導演是首次拍長片,影片的另一位主人公耿曉軍的扮演者周政杰也是一位新人演員。他透露:“我第一次接觸到劇組是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當時我接到劇組面試的邀請。耿曉軍這個角色最吸引我的就是他身上那股不服氣的勁兒和不服輸?shù)木?,我覺得那是我骨子里所向往和喜歡的?!?/p>
關(guān)于如何準備角色,祖峰說:“最開始是從心理上做準備,這部電影其實講的是一個關(guān)于成長的故事。每個人都要成長,成年人也不例外;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可能需要丟失一些東西,也可能會丟失一些原則或者信念,這也許就是成長的代價。這部電影沒有給出答案,答案在每個人的心里,也在我扮演的顧學兵的心里。剩下的就是一些外部的準備,比如說射擊的訓練,我們?nèi)サ綄I(yè)的射擊隊,跟教練學習了一段時間。還有就是對那個年代的了解,因為我也并不年輕了,所以差不多也經(jīng)歷過那個年代的一些事情?!?/p>
而在高朋看來,祖峰長期以來堅持練習書法的經(jīng)歷,也對塑造顧學兵有很大幫助?!爱斘伊私馍鋼艉?,發(fā)現(xiàn)它其實是一項向內(nèi)的、需要修心的運動。它不像一般的運動非常依賴體力,它有一點像禪修?!?/p>
被問及作為一個00后演員,如何理解生活在1990年代的耿曉軍,周政杰表示,“我確實是在2000年出生的,但電影里1990年代的時間背景對我來說并不難了解。因為我出生于山西的一個小城市,我從小生活的這個城市里充滿著煤炭,所以我對于火車還有軌道并不陌生,包括電影里通過火車偷偷翻進工廠的情節(jié)也能喚起我的很多共鳴。對于這個角色的理解,更多的困難還是在于要去思考當耿曉軍面對那些變化和突如其來的事件之后,他該怎么去做?他的心理和我本身的心理建設之間的連接,是塑造這個角色最難的地方?!?/p>
不由讓人感慨的是,當初劇組遭遇的前途未卜的困境,最后竟然成了演員產(chǎn)生化學反應的催化劑。祖峰表示:“我跟小杰是第一次合作,應該是有些陌生的,但是機緣巧合,我們在開拍之前在一起待了兩個月,然后在這兩個月里,我們就變得親密無間了,所以后續(xù)的拍攝工作很順暢?!?/p>
賈樟柯的伯樂為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帶來新變化
要說今年中國電影人的諸多新作有機會在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集中亮相的原因,想必其中少不了新任選片總監(jiān)市山尚三的助推。不是說這位跟華語電影圈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的制作人有意偏袒,而是在于因為了解得透徹,所以眼光獨到。
從職業(yè)生涯初期直至現(xiàn)在,市山尚三一直保持著制片人和選片人的雙重身份。他最初在松竹映畫擔任制片人,期間和侯孝賢導演合作了《好男好女》《南國,再見南國》《海上花》三部電影。之后,他轉(zhuǎn)投北野武工作室。在1998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期間,他與帶著《小武》參加電影節(jié)的賈樟柯結(jié)識,兩人自此開啟了一段長達25年的合作關(guān)系,賈樟柯在《小武》之后的全部作品都由市山尚三出任制片人。稱市山尚三為賈樟柯的伯樂也不為過,因為《小武》之后賈樟柯的《站臺》《任逍遙》《世界》三部作品主要靠著他的融資,才能拍攝完成。
另一邊,市山尚三從1990年代起就參加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的選片工作;2000年創(chuàng)辦了東京銀座電影節(jié)(FILMeX);2021年開始,擔任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的選片總監(jiān),負責日常的各項工作。

今年6月上海電影節(jié)期間,賈樟柯在微博曬出他和市山尚三(左一)一起拜會山田洋次導演的合影。而山田導演是今年東京電影節(jié)“黑澤明獎”的評委會主席。
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市山尚三首先回憶了他與賈樟柯的相識,以及兩人的合作為何能持續(xù)如此之久。
“當我在看《小武》的時候,還不知道賈樟柯是誰,因為這是他的第一部劇情長片。看完之后,我就覺得很喜歡這部電影,因為它跟我之前看的中國電影很不一樣。當時一般的中國電影都會選擇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作為故事的舞臺,但《小武》的故事發(fā)生在一個小城鎮(zhèn)。我發(fā)現(xiàn)這部電影的導演很善于捕捉當下時代的氛圍,它是在山西汾陽拍攝的,當時我還沒去過那里,但我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感到自己就在當?shù)亍谖腋Z樟柯一起工作之后,我去了汾陽,發(fā)現(xiàn)果然跟我最初看電影的時候感覺是一樣的?!?/p>
“看完電影之后,我就離開了電影院,也沒找到機會跟導演說上幾句。但是,幾天之后,我偶然在一家餐廳遇到了他。我告訴他,自己正在跟侯孝賢導演合作——那時正值《海上花》的拍攝中期。然后,賈樟柯就把他的下一部作品《站臺》的構(gòu)想告訴了我。他說這部電影的拍攝成本比較高,他還沒能在中國找到足夠的投資,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有國外的制片人愿意參與。我就說,不如把劇本發(fā)給我看一看?!?/p>
“在跟他交談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性格很好的人,很容易打交道;而且他很直率,對工作也很有熱情。我覺得自己可以完全信賴他,這點對一個制片人而言,非常重要。如果制片人跟導演無法建立足夠的信任關(guān)系,之后一起工作的時候,可是會造成很大的問題。說起來,假如我沒有去那一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我就不會遇到賈樟柯;假如我們沒有機會在餐廳偶遇,那我也不會知道他下一部作品的計劃,可能我們就根本不會合作。所以,這一切也是出于某種緣分吧?!?/p>
賈樟柯在《三峽好人》拿到威尼斯電影節(jié)金獅獎后,得到了法國MK2和上海電影集團的支持,無需再為資金發(fā)愁。針對這點,問及市山尚三眼看自己發(fā)掘的導演漸漸有了名氣,變得沒有那么依賴他這個制片人的時候,是否產(chǎn)生些許失落感?市山坦言:“不不不,我絲毫沒有覺得若有所失,相反我大大松了一口氣。因為過去真的很難在中國找到投資,所以我為了《站臺》《任逍遙》《世界》的預算,需要做很多工作。但是在《三峽好人》之后,賈樟柯就能在中國找到足夠的投資了,我的工作量也減輕了。我想,其中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在于中國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很多人愿意為好的作品出錢。即便如此,后來我們還是一起工作。我想這是因為賈樟柯即便不用為資金擔心,但還是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將他的作品介紹到日本、歐洲以及世界上的其他地區(qū)。所以,我現(xiàn)在不但不會覺得失去了什么,反倒覺得卸下了一些重擔。因為跟其他事情比起來,找人投錢是最難的?!?/p>
至于為東京銀座電影節(jié)選片和為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選片有何不同之處,市山回答說:“其實,不管為哪個電影節(jié)選片,我都致力于選擇好電影。要說這兩個電影節(jié)的不同,首先,東京銀座電影節(jié)的主競賽單元只面向亞洲電影,而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的選片范圍是全世界。還有就是東京銀座電影節(jié)主要是由新人導演參與,雖然沒有具體規(guī)定導演該有多年輕,但基本上都是處于職業(yè)生涯的起步階段。而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就會有一些已經(jīng)有點名氣的導演來參與。這不是說我們按名氣大小來選片,作品還是第一位的,只是電影節(jié)本身會吸引這些人投來作品。比如,今年主競賽單元里有小阿列克謝·日耳曼(Aleksei German Ml.)、芭芭拉·阿爾伯特(Barbara Albert)等人的新作,他們之前已經(jīng)參加過柏林電影節(jié)、戛納電影節(jié)或者威尼斯電影節(jié)。”

《草木人間》導演顧曉剛獲今年東京電影節(jié)“黑澤明獎”
“不過,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也是對年輕的導演敞開大門的,比如今年主競賽單元里就有中國導演高朋的第一部長片《老槍》,以及顧曉剛的第二部長片《草木人間》。我認為,入圍主競賽單元的年輕電影人都非常有實力,可以和那些已經(jīng)趨于成熟的前輩一較高下?!?/p>
最后,市山尚三表示,自從2021年成為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的選片總監(jiān)以來,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許多。他也確實為電影節(jié)帶來了許多變化,比如舉辦地從六本木轉(zhuǎn)移到日比谷及銀座地區(qū);同時也增加了線上放映,并開啟和流媒體的合作;總體而言,就是讓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更與時俱進了。
而這也讓市山尚三在兼顧自己的另一重制片人的身份時,顯得有點舉步維艱。即便如此,去年他還是參與制作了三部電影;現(xiàn)在,他致力于在日本尋找聯(lián)合制片人,以便能繼續(xù)發(fā)掘和支持有潛力的年輕電影人。
【第36屆東京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獲獎名單】
最佳影片獎:《雪豹》
評委特別獎:《柔道場》
最佳導演獎:岸善幸《正欲》
最佳女演員獎:扎拉·阿米爾《柔道場》
最佳男演員獎:雅思那·米塔馬斯《羅哈娜》
最佳藝術(shù)貢獻獎:《老槍》
觀眾選擇獎:《正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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