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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休學少年的心聲

澎湃新聞記者 袁璐 實習生 薛昱婷 單暢
2023-11-06 19:50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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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17歲的張筱夢決定休學,她被確診重度抑郁和重度焦慮。休學之前,她常常感到心慌,這種狀況持續(xù)了一年。

湖北的初中生夏怡菲也決定休學。她說自己并不討厭學習,“但就是沒有什么力量”。后來她才知道,自己患上了抑郁癥。

從初二到初三,李婷語身體會莫名發(fā)抖,手腳沉重,直到癥狀越來越嚴重,她才敢告訴父母,后來,她辦理了休學手續(xù)。

休學前,這些青少年大多經歷了自我否定、絕望,當成績下滑,他們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不知道,這是長時間困擾的結果。中止學業(yè)成了最后的選擇,這意味著他們得以脫離原來的環(huán)境,獲得了治療和喘息的機會。

他們嘗試自救。很多因為抑郁癥休學的中學生聚集在網絡群組里,分享自己每天的生活狀態(tài)。包括去了哪里,吃了什么藥,看了什么書。張筱夢建了一個“沒再可能悲傷”的互助小群,他們在群里討論學習,探討如何面對悲傷情緒。夏怡菲主動找了心理咨詢師,父母不理解她時,她試著去理解父母,但還是避免不了爭吵。

休學并非萬能的解藥,在我們訪談的幾位青少年中,精神障礙帶來身體和心理上的痛苦,背后是同輩關系、學校教育、家庭環(huán)境的難題。休學后,他們要面臨新的課題:如何重返校園和社會,以及更為重要的,如何了解和認識自己,重拾面對生活的勇氣。

【以下是他們的口述:】

“世界上有很多我這樣的人”

夏怡菲 休學兩年 15歲

初中那會兒,我在本地的醫(yī)院做了心理試題、腦電圖等一系列檢查后,顯示是抑郁癥,先請的長假,后來辦了休學手續(xù)。

上初一的時候,學校的課上不下去,沒有精神,每天吃不下飯。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一兩個月,父母就帶我去看心理醫(yī)生。

我那會兒沒有想到是抑郁癥,只是感覺上很難受,但心態(tài)一直很積極。確診對我的沖擊并不大,因為我早有準備了。后來,我也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心態(tài)沒有那么好了,就不想去上學了。

其實我不想說自己是厭學,因為我本身并不討厭學習這件事,但就是沒有什么力量。

小學五六年級,我上的那個學校校風不是很好,同學會用一些侮辱性的話語罵我,或者在微信群里刷屏攻擊我。比如我姓x,他們就說我是x綠茶。我性格比較軟弱,沒有去反抗。

因為這些事情,我沒有心情和動力學習,那段時間成績很差。父母知道后,跟我說,“我要是考你這么點分,還會去想誰天天欺負我,那真是閑得沒事了”。

這些事過去了快三年,那段時間所有人都不理解我。老師也不理解我,班主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也不知道該去跟誰求助了。好像他們都覺得我成績很差,不配得到關心和理解。我已經想不起來是怎么熬過來的。

有一次,我已經懼怕到不敢進教室。我跑到女廁所,跟我媽媽用電話手表打電話,我說:“媽媽,我求求你了,你接我走吧,我真的不敢進教室了?!?/p>

那段時間他們用紅色的筆在墻上寫我的名字,后面寫一些很難聽的話。我甚至用家里盛藥的小藥瓶,往里面裝一點洗衣液或洗衣粉,偷偷帶到學校去。趕上我做值日,偷偷地擦掉那些刺眼的字。有時候也擦不掉,反而弄得越來越多,內心非常崩潰,但是我沒有地方哭,只能一個人這么忍著。

小學有件事情我確實做錯了,有兩次數(shù)學考試我作弊了,考了90多分。但到了第三次,老師換了卷子,我只考了40多分。數(shù)學老師在上課時突然點了我的名,說我作弊了,讓我下課去找他,我把卷子放到書桌的抽屜里。

一直欺負我的那個男生,他跑到我的座位把我的試卷抽出來,開始大聲說我的名字,還帶著笑,說我考了那么點分。我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一點尊嚴都沒有。老師聽見了,他什么都沒有說,也沒有制止,任憑那個男生肆無忌憚地揮著我的卷子,大聲地喊。

我當時覺得很羞愧,眼淚快掉下來。后來我再也沒有作弊,只想趕緊把成績補上來。我媽媽給我找了數(shù)學老師,每天一對一輔導,老師在縣城,我家在市里, 40分鐘的車程,每周一三五補課,補到晚上9點再回家。

我玩命地學,當他們再欺負我,我也不去搭理了。過了三四個月,一次期末考試,我從開始的44分考到了 94分。整個六年級我的成績一直都很好,在班里能排到前十名。

小學經歷了這么多事,我身心已經很疲憊了。假如有一支隊伍一起去打仗,戰(zhàn)斗過程中有一個人受傷了,傷得很嚴重,但他還是跟著隊伍一直往前進,雖然走得非常慢,或者躺在那不走了,他歇一會又起來繼續(xù)走。你覺得這個隊伍里誰最厲害?我覺得是這個傷員。

但是六年級畢業(yè)的那個暑假,我過得非常不好。那段時間我媽媽脾氣突然變得很暴躁,她愛摔東西,我們家的盤子、碗都摔碎了。很多次她不做飯,我上課回來,跑到姥姥家吃。那陣我經常跟媽媽吵架,每次都是我去道歉收尾。這種日子過了一整個暑假,很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現(xiàn)在問她,她也說不上來。

我從小跟著姥姥姥爺生活,父母工作太忙了。六年級,我姥姥生病了,父母把我接回了自己家。我剛到時,非常不適應,因為我姥姥姥爺很會做飯,很會照顧人。前兩天我玩劇本殺,有一個角色的姥姥死了,我哭到崩潰。

我爸媽不怎么會做飯,很多次他們兩個人跑到廚房忙半天,出來就端了一盤拍黃瓜。而且他們經常吵架,都要鬧到離婚的地步。他們吵架不會避開我。

上了初中,學業(yè)加重了很多,我一下子適應不了,很渴望爸爸媽媽能給我一些幫助,但是他們只要求孩子不能頂嘴,并不知道怎樣給孩子關愛和力量。

后來我的抑郁癥變得越來越重,感覺要活不下去了,就趕緊跟我媽媽說,我真的沒有辦法學習。她說,那行,先不逼你去上學,就幫我請了假。她當時很平靜。

我先開口說想去大醫(yī)院檢查一下,然后就去了北京,那邊專家說,住院效果會好一些。

在北京的醫(yī)院住院治療時,我媽媽陪著我,她沒有工作,把我照顧得挺好。早上六七點起了床,我先吃藥,吃完藥沒有什么事干,就去別人病房里聊天,還有團體活動,在一個四合院里,大家一塊折紙、做手工、畫畫、做游戲。很多病友聚在一塊聊天、打牌、玩狼人殺,年齡差不多,也有比我大的。我只是覺得世界上有很多我這樣的人。

我在里面待了一個月回家了。我吃的藥換過好幾次,減輕了一些藥量和藥效。從北京的醫(yī)院出來快兩年了,我覺得不是醫(yī)院給我的幫助讓我變化最大,更多是我的愛好劇本殺。雖然這是一個娛樂的項目。我玩之前挺封閉的,休學在家就是躺著玩手機,后來有朋友拉我去玩過幾次,我整個人開朗了很多,也沒有那么擔驚受怕了。

它能讓我轉移注意力,很專注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務。有時會碰到一些有意思、很幽默、活潑開朗的人,這種氛圍會感染我。

現(xiàn)在的抑郁情緒已經好很多了,可能是在堅持吃藥,也可能是愛好,也可能是平時定期看心理咨詢師。

今年2月份,我爸爸媽媽看我一直上不了學,很著急,就把我送到一個學校,它是軍事化管理的寄宿基地,不教課,每天只有軍訓。

我們也被騙了,他們對外說自己是心理健康機構。當時我狀態(tài)已經好了很多,我跟父母說了,他們不相信,后來我就不想說了。

我5月出來,這三個月我生理期沒有來過。那里圍墻很高,平時連樹都看不到,在一個區(qū)域里,不能出去。大家都很想出去。

當時我跟教官說,我想繼續(xù)配精神類的藥,他說不用了。他們一直跟我媽媽說,我在這過得非常好,吃得飽睡得好,所以我媽媽就認為我真的過得很好,這個教官是唯一可以聯(lián)系家長的人。我媽媽就跟我的主治大夫說,我最近睡眠挺好的,主治大夫就說藥可以先停一段時間看看。其實我當時一個月沒有吃藥,睡不好,非常緊張。

我出來之后每天都跟爸爸媽媽講里面的事情?,F(xiàn)在他們覺得后悔,不應該把我送進去。這件事情在我心中的陰影有些大,也是我現(xiàn)在不想去上學的一個原因。

以前我覺得休學很羞恥,很難接受自己是一個特殊的學生。想起來第一次聽到休學這個詞的時候,我很緊張,渾身都不舒服,覺得自己為什么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我身邊一些休過學的朋友,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F(xiàn)在休學這么長時間了,我已經能接受了。但我還是覺得,同齡人都已經上高中了,我還在上初中,就很崩潰。等以后別人18歲就上大學了,我可能20歲才上大學,覺得和平常人不一樣了。

我休學的期限已經到了,應該返回學校了,但我的狀態(tài)一直沒有調整好,一坐在教室里就渾身很不舒服。雖然我愿意主動跟新同學交往,但戒備還是有的。所以還是請了假,不出意外,我應該過兩天就會去學校了。

我將來的目標是北京電影學院,計劃先學習吧,怎么也得先把初中上完。這兩天我經常去圖書館,帶點初一的卷子去做一做。

“這么大難關都過了”

張筱夢 休學8個月 17歲

休學的想法是我媽媽提出來的,當時我每天晚上嚴重失眠,睜眼到天亮,有時候頭暈腦脹、心慌。

我心慌很長時間了,休學之前就持續(xù)了一年多。特別焦慮,我成績算不錯,班里前幾。那時候感覺怎么這么焦慮?好像不太正常。我嘗試了很多辦法,比如跑步,吃中藥,反復思考怎么能緩解焦慮,但一直很難受。

因為我在市里上學,家是縣里的,我媽媽說,要不就讓我回縣里,上學壓力會小一些。媽媽主動帶我去的醫(yī)院,她非常支持,在康復檢查這些方面引導我。

我去??漆t(yī)院,醫(yī)生給我做了腦電圖和測試量表,我被確診了重度抑郁和重度焦慮。

確診后,我反而豁然開朗了,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子。那天是今年1月17日,我馬上就高二下學期,比較沖刺的階段了。我屬于比較努力的,也不是很聰明。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再考上省重點,是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從初中開始,我寄宿在我小姨家里,那時我12歲,她家在市里,之前沒怎么往來過。寄宿期間,我一年可能回家兩三天。那時候我就已經有抑郁情緒了。

小姨家里有屬于我自己的一間屋子,那三年我去他們家客廳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出房門就是吃飯、倒水、上學,其余時間就待在自己屋里。

我姨的脾氣比較暴躁,她說話很難聽,慢慢地我就不愿意跟他們說話。萬一哪句話沒說對,我就會挨吵。她說話我也不吭聲,不理她。一星期我哭個三四回,每次都是因為一點點小事情,被她吵哭。

比如我在她家里用馬桶,按了沖水按鈕,她就說她家要節(jié)約用水,還經常會說我爸、我媽媽、我哥哥怎么不好。我聽了很難受,好像這些是我的錯。我們坐車時,她在前面坐,我在后面坐,我抖了一下腿,也會被吵;吃飯撒到桌子上一點,被吵一頓。她說我的壞毛病太多了。

但我沒有跟我爸媽說過,因為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這樣。性格比較內向,很多話說不出口。他們都說,我姨每天接送我上學,很辛苦。如果我再說她不好,就感覺有點大逆不道了。

但是我媽媽體會到了。她有時候來看我,會幫我姨洗衣服、做飯。有一次我印象比較深,我姨說我媽炒菜弄到鍋外面了,炒完了也不打掃,就因為這樣她們倆吵起來。

確診之后,我跟我媽說了寄宿期間的心情,她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但她特別后悔,即使在縣里上學,也不想讓我去市里面受罪了。

我姨有一個兒子,就是我表弟。他現(xiàn)在驚慌、心悸、幻聽。表弟現(xiàn)在14歲,還是跟媽媽睡一起。他讀六年級時,每天早上五點鐘起床背英語。

現(xiàn)在我姨心里很慌,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做。

上高中后,每次開學前,我就很想哭。中考我雖然考很好,但我覺得太累了。上高中后就更緊張了,是市里的一個省重點,學業(yè)壓力大,我骨子里比較要強,想考到前幾名。

我高中住校,跟同學和室友的關系非常好,大家都是一心學習,社交簡簡單單。但是我身體不好,初中之后每天都感覺很壓抑,每天很用功地學習,每天哭。

高中后,我的成績一開始不怎么好。學校的尖子生很多,剛開始我排在班級中下游。一開始都是平行班,到了高二分班,因為成績不太好,我被分到了普通班。

高一的時候,我總是被一些很小的事情干擾,然后就心慌。比如我旁邊的人在寫作業(yè),這種小事也會影響我,不能集中精力學習。當時我以為是自己意志不堅定,也沒有跟家長說。

我們高中學校算是比較注重素質教育,不像衡水中學那種模式。我是特別努力的,早晨5點50分打起床鈴,我5點半起來,洗漱和上廁所后,6點10分左右拿出書晨讀。我會找一個天臺之類的沒有人的地方晨讀,讀到6點半去吃飯,吃完飯再讀一會兒。到了7點10分回班里正式開始早讀。他們說我,“你好卷!”

中午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非常瘋狂。除了午飯20分鐘,午睡20分鐘,其他時間都在學習。晚上9點半下晚自習,宿舍10點20分熄燈,我在班里留到10點10分再回宿舍,教室里只有我自己。我有很多自己的學習任務,學完課本還有教輔資料,學完教輔資料還有預習。這個作息我保持了有一年多。

我的身體素質撐不了這種強度的學習,但我很享受,在一定程度上非常喜歡學習。初中時就是這樣,我已經習慣了。我媽從小對我看課外書看得很緊,每天都是學習、吃飯,沒有其他事情。我是一個自己逼自己的人。

前期,我的焦慮癥、抑郁癥主要癥狀是不想說話,不想動,情緒很低落,不想活,還有焦慮癥的驚恐發(fā)作,就是全身麻,很慌,從肩膀麻到嘴,根本就動不了。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等。我真的覺得下一秒就會死。

確診重度抑郁之后,想死的念頭持續(xù)了一個月左右。你聽過丘吉爾說的那句話嗎?他說抑郁癥就像一條黑狗,一有機會就緊咬著我不放。哪怕我很想放松,但腦子還是會突然冒出不好的想法。高中的時候會有那種情緒,好像考不好我就會死。

媽媽在我的面前是很堅強的,覺得難過也沒有什么用,就去找醫(yī)生。我爸爸,說只要身體好,健康快樂就好了,總會有活路的。

確診后我去了省里的精神衛(wèi)生中心住院,那里住著很多我的同齡人,他們病得都很重,我算輕的。看見很多人跟我在同一戰(zhàn)壕里,就什么都釋懷了。我們都有家長陪同,有個姑娘是精神分裂癥,很難治。還有一個人精神錯亂(譫妄)。還有一個小姑娘,看上去她很好,但是她吃飯很少,一天就睡兩三個小時,在里面能睡著了,吃藥吃得渾渾噩噩的。

我們每天7點半起床,吃藥很催眠,睡不醒,睡醒了也是暈暈乎乎。起床后吃飯,上午10點多做健身操。他們有冥想的心理治療,有心理團體治療。

在里面人是自由的,但是到外面需要家人陪同。我大部分時間待在醫(yī)院里,那時外面很冷,醫(yī)院還有室內乒乓球。治療是統(tǒng)一的,每天大概兩個小時,其余時間自己想干嗎干嗎。我們是開放病房,一個房間4個人,病情不嚴重可以自己走動。家長跟我們睡一張床,床很小,沒辦法,條件有限。

我在醫(yī)院住了17天。當時上廁所,從馬桶上站起來的時候,我眼前全是雪花,接著眼前一黑,倒地上了。(可能是)吃藥導致我身體很虛弱,走路走不長,很慢。

身邊有很多人問我:怎么吃藥?從哪下手?一開始他們也很迷茫。醫(yī)生對我說,“中藥西藥合在一起只占你治療的30%,剩下70%還是看你自己。”

我每天會鍛煉身體,作息一定要規(guī)律。出去運動是很重要的,我自己學了拍穴位,每天拍拍,感覺提前過上老年生活了。

確診之后,我有了很多時間,每天都會看書。我恢復的方法有很多,主要是從心理書籍吸取到了很多思想和心理學知識?,F(xiàn)在我感覺明顯好很多。

我會自己排解了。但我身體有很多伴隨癥狀,一天不是肚子疼,就是頭疼、嗓子疼的,非常受罪。

馬上我就要復學,開始我的高考復習進度了,還有一年半畢業(yè)。我有點期待,復學后可能會遇到很多問題。不過無所謂,這樣大的難關都過去了。我有一個想法,考中醫(yī)藥大學,以后當一名中醫(yī),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一些人。

“要為自己而活”

李婷語 休學1年零7個月 17歲 

小學時,我朋友在背后說我壞話,比如議論我的膚色,然后一起排擠我。我之前是一個很外向的人,因為這些言論,從五年級開始,我就經常把自己封閉在家里面,不跟別人講話,一個人玩。

初中的時候性格也比較孤僻,在學校也沒有交到朋友。那時家里經常也只有我一個人,上下學也是一個人。我和我爸媽平常溝通比較少,雖然住在一起,但他們上班挺早的,早上見不到,中午或者晚上他們在家,但我中午不回家吃飯。

晚上會和他們一起吃飯,但他們喜歡說教,而且會把他們工作上面的壓力,好像發(fā)泄到我身上的感覺。當我爸工作上有煩心事時,他剛好看到我有什么小事沒做好,就一通亂罵,很生氣,說“你怎么一點用都沒有”,或者說我不愛衛(wèi)生。他們會全盤否定我,說我這里不好,那里不好,還要把我前面犯過的錯再提一遍,整個初三我爸媽都是這樣,不會動手,就是語言上批評甚至侮辱我。

有時候他們硬拉我出去玩,但是我不想出去,他們就說,好心帶我出來玩,我怎么還不高興。一開始我會反擊,但越跟他們說,他們只會罵得越嚴重,越覺得你不懂事還頂嘴。后來我就不說了。

初一時我就經常感到郁悶,沒有什么特定的原因。癥狀變嚴重是初二到初三的時候,身體會莫名發(fā)抖,手腳沉重,肌肉會有一些酸痛,心臟不舒服,耳鳴,還有吃不下飯或者吃了就吐,喉嚨有異物感,尿頻,沒有力氣,還健忘。這些導致我學習也變得很差,老師以為我不用功,因為背的東西總是記不住。

我有點害怕告訴父母,就微信告訴老師,讓老師跟我爸說,結果我爸說我腦子有病,天天覺得自己這有病那有病,一頓亂罵。我覺得很委屈。他還批評我說,為什么把這種事情跟老師講?

后面我出現(xiàn)了更多癥狀,有跟他們講過,但他們都是否定的,也不帶我去醫(yī)院。

癥狀很嚴重的時候,我把我的情況跟關系比較好的同學說了。她就說我是不是得抑郁癥了。我當時不知道抑郁癥是什么,去網上查了才知道。

初三學習壓力很大,不知道是因為抑郁癥,還是我比較笨,我很努力地學習,但還是跟不上,后面我就開始討厭學習了。我成績比較靠后,班里的座位是按成績排的,我被安排到角落里。這給我一種心理暗示,反正每天在學校被罵,回家又被父母罵,一直沒辦法發(fā)泄自己的情緒,只能通過傷害自己的方式去緩解。

我把頭發(fā)全部剪了,也在手上劃了很多刀口,我媽看了之后嚇了一跳,好像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跟他們說我不想讀書了,我很難受,他們幫我辦理了休學手續(xù)。

我爸讓我跟我媽回廣西老家,但他們還是不太相信有這種病。我當時真的很難受,跪在地板上,用頭磕地,我爸才同意帶我去醫(yī)院看病。

去醫(yī)院確診了中度抑郁、焦慮癥。得到確診的時候,我感覺挺輕松的,心想原來我只是生病了。我父母也知道了這原來是一種病,我就可以開始治療、吃藥了。

我待在廣西的家里,大概有半年,但情況不太好。我不喜歡出去玩,就在家打游戲,很沉迷,早上起來打,打累了睡覺,醒了繼續(xù)打,要么就是看電視或者B站。

那時候我也很想交朋友,就和打游戲認識的男生談了對象,因為覺得他對我很好,以前沒有人跟我那么溫柔地講過話。但談得挺難受的,因為我情緒不穩(wěn)定,對方也不太理解,很容易和他吵架和哭。談了一個月,我提了分手。

分手之后,我還談了另一個對象,我當時很需要人陪,大概是缺愛。后面還是分手了,我就想為什么沒有人喜歡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價值。那段時間,我家的樓房是四樓五樓,已經站上去了,是我媽看到之后把我拉了下來。我當時有點害怕,但又覺得活得很難受,感覺不到什么意義。

我說想住院一段時間,我媽就帶我去住院了。住院的時候我繼續(xù)吃藥,身體不會那么難受,心情也會穩(wěn)定一點。但我意識到要主動做點什么,不然就改變不了自己了。

我就去網上搜,有什么書能有所幫助,看到了一本《伯恩斯新情緒療法》,它是一本系統(tǒng)性治療抑郁癥的書,幫助改變抑郁癥患者的認知:之所以抑郁,是因為看待事物的方式出現(xiàn)了錯誤,會比較消極。比如一件事情還沒有發(fā)生的時候,就過于擔心。但人的情緒是可以自己控制的,情緒取決于認知,而不是事實。我當時才知道,原來可以自己控制情緒,后面就學習。

住院一個月之后,我在老家又復讀了初三。學校在農村,比較亂,同學會排擠和諷刺我,比如說“轉過來了一個書呆子”。其中有一個人對我很兇,我跟另一個同學說她怎么脾氣不太好,后來那個女生知道了,在我吃飯的時候,突然過來打了我一拳跑掉。

我當時覺得自己沒有價值,所以想通過努力讀書證明自己,第一次考試考到了學校的年級第一,但是可能因為這個,他們更不喜歡我。

考了年級第一,我就想保持下去,覺得掉下來很丟臉,接受不了自己失敗的樣子。我買了很多教材,給自己額外布置很多作業(yè),一回家就學習??嫉胶贸煽儯視X得老師也挺喜歡我的,會獲得一些快樂。

但是后來覺得,這是一種虛假的成就,一旦考不好,我又會覺得自己很沒有用。而且因為是轉學復讀,我比別人要多學幾門他們考過的。同學也會嘲諷我:“你不是很了不起嗎?”“你不就多考幾科嗎?”“你不是覺得你自己很棒嗎?” 讓我更難受。他們也會遠離我,體育老師安排同學組隊練球,沒有人跟我組隊。

有一次數(shù)學考試,滿分120多,我突然從以前的110多掉到了60分。考試的時候我腦子都是空的。清明節(jié)回家,本來想好好學習,最后也沒有讀書,覺得自己該完成的計劃沒有完成,壓力特別大。當時人際關系也處理不好。我室友會偷我的東西,跟她們說了之后還把我一頓罵。我就不想在學校里面待了。

讀到初三下學期,我又去住院了。一開始我是決定回家自學,到時候再去中考,但是在家里我整個人自信心很差,情緒也很糟糕,沒有辦法學習。去學校我又害怕考不好,不敢去。正好那時候我跟一個關系挺好的網友鬧掰了。我在學校沒有朋友,才在網上交友。當時就感覺絕望。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特別難受,半夜跑到高的大橋上,想去跳河。抑郁癥治療那么久還是沒辦法好轉,又遇到這么多事,會想自己為什么這么拼命,但還是這個樣子。當時就差一兩秒,我就跳下去了,結果有人把我拉住了。

這個階段我父母的態(tài)度有了很大的轉變。他們擔心說,如果讀書讀那么苦,還是不要讀了,所以也支持我的選擇。還好他們可以理解。

這次住院之后,我的認知發(fā)生了很大的轉折,突然豁然開朗了。以前我活著,好像不知道是為誰而活,但因為我又拿起《伯恩斯新情緒療法》看,還看了《被討厭的勇氣》。我比較喜歡里面的一些話:過去的經歷并不能決定你的現(xiàn)在,是你給過去的經歷賦予什么樣的意義。人是可以改變的,是可以獲得幸福的,只是還沒有下定改變的決心。人需要有被討厭的勇氣,要為自己而活。

這本書讓我開始思考之前的那些行為,發(fā)現(xiàn)我都太過在意他人的看法了,活得比較累。只是追求一種虛假的我,而我沒有追求到,所以感覺很難受。當時我就覺得,既然我連死都不怕,還有什么需要怕的?不讀書就不讀書了吧,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除了看書,我在家還會做一點手工,比如做紙花,會有緩解的作用。第二次住院的治療比較有效果,也可能是因為我當時太難受了,難受到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好像身體自己把這些屏蔽掉了,整個人比較淡漠,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住院了一個月,我又在老家待了兩三個月,就去福建了。老家經濟狀況不太好,我媽回福建找工作。一開始我待在福建的家里,后面我媽讓我去廠里上了一個月的班,幫我媽做文具袋、穿拉鏈頭。工作不累,但我上得很煩,不知道為什么會犯困,后來就不做了,在家待了半年。那段時間不開心也不難過,至少脫離了以前非常痛苦的環(huán)境。

今年我找了工作,想著要攢點錢去學東西。一開始我特別迷茫,也很社恐,沒有什么自信,很害怕與人接觸,我有半年的時間沒和人接觸了。也感覺自己學歷低,沒有辦法釋懷。

后來運氣比較好,找到了一家服裝公司。工作挺簡單的,是前臺,整理倉庫,做出庫入庫。老板夸我,說年輕人做事挺有頭腦的。我到他們那里之前,他們管理很亂,我這個人有點強迫癥,會想辦法,比如把新的樣衣的位置標記好,可以很快找到。這是我一次轉變的過程,我行動了很多。

這邊的工作壓力也沒有那么大,同事也都挺友好的。我覺得我以前的環(huán)境中沒有遇到那么好的人,都比較熱情,也沒有那么多心眼,跟他們相處挺開心的。雖然一開始很害怕,而且我17歲,他們都是大人,但是因為工作沒辦法避免講話,現(xiàn)在我很喜歡和他們講話。大概5月份感覺融入這個環(huán)境了。

我上班是比較閑的,就想能不能去幫別人一點,比如手工活,穿一些裝飾衣服的珠子。七八月份,我就直接去他們部門,坐到那邊幫他們做事了。我喜歡聽他們聊天,從對話中能學習到很多東西。

那時我開始學服裝設計,自己買了一臺縫紉機。我想人就活那么一次,為什么不能做點自己開心的事?反正我現(xiàn)在17歲,還有很多的時間,想做就做吧。我就買了材料和課程,直接開始干了。

剛開始我比較灰心,覺得自己很差勁,也比較懶。后面我嘗試記錄做衣服的過程,每次給自己打氣,做錯了也不要緊,加油就可以,會越做越好的,后來真的變得自信很多了。

我現(xiàn)在覺得,雖然害怕,但是還是要行動。以后比起讀書,我想學服裝,因為我很喜歡。

我在網上也刷很多心理方面的東西,能學到知識,我還有繼續(xù)看書,也開始在網上跟別人交朋友,沒有遇到太大的障礙了。聽別人講話的時候也有不斷地思考,反思自己之前一些思維上的問題,去總結,再找出方法。

以前我朋友圈記錄的事情都比較消極,后面朋友們鼓勵我用比較積極的方式去表達,后來發(fā)現(xiàn)我好像真的變得自信了,應該是有心理暗示吧。

現(xiàn)在我住廠里的宿舍,可以自己賺到錢、吃住,醫(yī)藥費自己付,完全獨立了。父母覺得我進步很大。以前父母對我沒有什么理由的批評也沒有怎么發(fā)生了,主要因為我不想跟他們計較那么多了,他們的觀念和我不太一樣,那就互相包容吧。

退學之后,有一段時間我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學歷那么低,但是后面我在書上看到,你的價值并不取決于你的成就。雖然我們每個人不同,但是我們是平等的,每個人要走的路都不太一樣。而且如果后悔,就只能活在過去之中,我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了。

學歷低這件事,我也覺得好像中國的教育都喜歡把自己跟他人去比較,把對方看成競爭對手。一旦自己過得比他人不好,就會覺得難受。我覺得可以把他人當作伙伴,完全換一種想法。這也因為我在《被討厭的勇氣》上面讀到一句話,說一切的煩惱都源自人際關系,但是幸福也在于人際關系。所以我們需要不斷去參與和幫助他人,才能獲得自己的幸福感和歸屬感。我去住院的時候,看到很多跟我一樣年輕的小孩。我感覺和我們的教育有很大關系,很壓抑。

現(xiàn)在我已經沒有太多癥狀了,慢慢開始減藥,就是會比較健忘。也有時候會難過,但是難過十多分鐘,我就會忘記了,然后再去做其他事情,我又感覺很快樂。

(為保護受訪者隱私,人物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黃霽潔
    圖片編輯:樂浴峰
    校對:施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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