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

若要為人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葡萄酒旅行挑選一個目的地，我相信，波爾多會是絕大多數(shù)人的理想之選。無論從風光、歷史、建筑，或是從美酒本身入手去分析，波爾多都具有十足的誘惑力，而身為傳奇酒鄉(xiāng)的厚重感以及與生俱來的浪漫風情，更令這方土地成為世界葡萄酒版圖中名副其實的圭臬。

乘坐游船，沿著加龍河巡游，可以毫不費力的把波爾多幾大代表性葡萄酒產(chǎn)區(qū)的風光一次性收入眼底。本文圖片均為 資料圖

波爾多是是一個水氣氤氳的城市。說起來，Bordeaux的名字中原本含有“在水一方”的意思，它雖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三角洲，但在這里，水的形態(tài)與作用卻被彰顯至最大化。加龍河、多爾多涅河，兩條莊嚴的河流交錯流淌，最終在寬闊、棕色的紀龍德河口匯入暴躁、波濤怒涌的大西洋。近海、多河，氣候穩(wěn)定而溫和，同時受惠于強勁、帶著咸味的海風與排水性極佳的石灰?guī)r土壤，波爾多因此擁有了種種對于葡萄種植及釀酒而言非常有利的特質(zhì)。

漫步在碼頭、海灘以及近海的葡萄園，水的存在亦在潛移默化中主導著我的旅程——看著頭頂?shù)奶炜杖绾＃矍巴粞笕珑R，感受著溫和而濕潤的空氣與如珍珠般充滿光澤的晴朗日子，順手在腳下拾起一塊造型詭譎的石頭，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是一枚來自十萬年前的礫石，因比力牛斯山脈的冰河溶解，它們被水順勢送到了這里。

沿著幾條水路依序在波爾多的小產(chǎn)區(qū)內(nèi)徜徉，不失為聰明的方式。加龍河和多爾多涅河將整個產(chǎn)區(qū)劃分成了幾個天然的獨立國，其中，最知名莫過于梅多克、格拉夫、圣愛美隆與波美侯，它們各自擁有迥異的風土特征，杯中風景同樣大異其趣。按照《金融時報》葡萄酒作家Andrew Jefford的說法，有三條路線最能代表當?shù)氐妮既A，同時亦與波爾多三大標志性葡萄品種完美呼應，我們不妨稱之為“赤霞珠之路”、“梅洛之路”、“賽美蓉之路”。

葡萄成熟的季節(jié)

波雅克

所謂的“赤霞珠之路”即是指位于加龍河以西、靠近紀龍德河口處的梅多克，這里是整個波爾多美酒云集且全球無出其右的地方，尤其以釀造大比例的赤霞珠紅葡萄酒見長。其中的子產(chǎn)區(qū)，諸如瑪歌、圣朱里安、波雅克、圣艾斯苔夫等都擁有成熟精湛的酒風。許多波爾多酒迷對波雅克情有獨鐘，事實是，波雅克算是整個梅多克地區(qū)名列第一的優(yōu)質(zhì)產(chǎn)酒村，登上1855年列級榜單的大部分酒莊都位于該村，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豪莊，如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Latour、Mouton Rothschild。D2公路幾乎把所有重要的酒莊都串在一起，一路走一路看，Lafite Rothschild、 Mouton Rothschild、Cantemerle、Pichon-Lalande、Lynch-Bages、Latour、Léoville-Las Cases、Ducru-Beaucaillou之類響徹四海的酒牌會時不時在眼前晃過。

我的目標是Chateau Duhard-Milon，酒莊在1855年列級榜單中雖然只排到了第四等，但它們出產(chǎn)的葡萄酒深沉、勁道，充滿美味的漿果味道，代表的是波雅克出眾但保守的傳統(tǒng)葡萄酒形態(tài)。值得一提的是，酒莊1962年后歸入Lafite所屬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且雙方共享同樣的釀酒團隊。從地理位置來看，Chateau Duhard-Milon的確緊挨著Lafite，就像是后者身旁的一道長長的影子。難怪也有酒迷認為，兩個酒莊在葡萄酒的口感上亦有相似之處。在酒窖逗留期間，我盡情的嘗試了多個跨入新千年以來備受贊譽的年份，如2009、2005、2001、2000，其中屬2000年葡萄酒的表現(xiàn)最讓人印象深刻，隨著瓶內(nèi)熟成時間的延長，這款酒原本就擁有的芬芳撲鼻的黑醋栗、甘草與煙草味道，漸漸變得更圓潤融合，仿佛是度過叛逆青春的少年般，收斂了野性，臉上掛起了自信而迷人的笑容。

Chateau Duhard-Milon酒窖里堆疊齊整的小橡木桶，香氣氤氳。

波美侯

沿著N89 公路展開的“梅洛之路”，將我?guī)蛄思育埡拥牧硪贿叄床柖嗟挠野?，這條公路連接著格拉夫、兩海之間、波美侯、圣愛美隆等多個子產(chǎn)區(qū)，并且一直延伸到多爾多涅河畔的利布恩。最好的辦法其實是取道D44，以波美侯為中心游覽這個風景古樸、酒風溫順甜美的產(chǎn)區(qū)。

整個波爾多的右岸都以出產(chǎn)大比例的梅洛見長，而波美侯則是公認的佼佼者，這里出產(chǎn)的是全波爾多最豐盈、最柔順、最討喜的紅葡萄酒，當?shù)卮蠖鄶?shù)酒莊都其貌不揚，固執(zhí)的保留了家族釀酒的規(guī)模和手工作業(yè)傳統(tǒng)。這里沒有所謂的村落中心，置身其中，常常感到迷失方向，因為整個產(chǎn)區(qū)看起來不過是由無數(shù)條相似的小路與特征不明顯的農(nóng)舍構成的。城堡酒莊的名號隨處可見，只是無法找到一處巍峨富麗的建筑物。

與同樣躋身一線的酒莊相比，Chateau l'Evangile從內(nèi)到外，都更符合“城堡”二字的描述。酒莊釀酒歷史可追溯至17世紀中期，而在酒莊保留至今的一本1741年的土地管理簿中，還能找到古堡曾經(jīng)使用的名字——Fazilleau。有趣的是，Chateau l'Evangile所處的地理位置極為特殊，它和Petrus、Cheval Blanc共同分享一片狹長的礫石地，北邊的鄰居Petrus表層土以黏土為主，而南邊的Cheval Blanc則表現(xiàn)為砂質(zhì)土和鵝卵石，位于割據(jù)中心的Chateau l'Evangile占地僅16公頃，基巖為鐵礦石，表層土兼有沙質(zhì)土、黏土和礫石。酒莊出品的酒款大致沿襲65%梅洛與35%品麗珠的固定配比，口感濃郁飽滿，充滿了妖嬈的熟果及香料味。

Chateau l'Evangile門前一瞥

蘇玳區(qū)

Chateau Rieussec是此行最末造訪的酒莊，實際上卻是我最喜愛的波爾多酒莊。早在數(shù)年前，我就領教過Chateau Rieussec酒齡為三十年左右、色澤已呈橘黃、琥珀色的貴腐甜酒，它們亦以最直觀的方式證明了一個相對真理：好酒經(jīng)過時間的磨練，會得到“進化”的空間，獲得比年輕時更精巧更輕盈的姿態(tài)。

順著N113公路深入加龍河左岸的腹地，很容易就能找到去往巴薩克和蘇玳產(chǎn)區(qū)的指標，這兩個子產(chǎn)區(qū)均以釀造貴腐甜酒見長，而后者在釀酒技巧和風格上更勝一籌，貯存潛力更可以被列為世界之最。取道D109或D8，來到蘇玳村的核心，“賽美蓉之路”就此展開。

蘇玳區(qū)的酒風獨樹一幟，在1855年分級時，它成為了除梅多克外唯一一個被評級的產(chǎn)區(qū)，足見其特殊之處。該區(qū)最好的酒莊距離Chateau d’Yquem都不算太遠，如果想要一次性嘗盡不同面貌的貴腐甜酒，不妨按圖索驥找上門去。值得推薦的酒莊除了d’Yquem自身之外，還包括暗藏花香的Lafaurie-Peyraguey,回味帶礦物質(zhì)感的Suduiraut，以及純凈清爽卻不乏力量的Rieussec。就個人品酒的感受而言，Chateau Rieussec近年出現(xiàn)的卓越年份首推2001和2002：前者結構復雜、充滿活力，而后者含蓄、平衡、精致，兩款酒均屬于擁有超長生命周期且越陳越香的佳作。

坐落在一片葡萄園中心的Chateau Rieusse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