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穿上戶外裝、踏上運動鞋、抄起望遠鏡，這屆年輕人正在流行下班后“背著裝備去觀鳥”。

觀鳥，指的是在不影響野生鳥類正常生活的前提下觀察鳥類的科學性戶外活動，如今正從一個小眾愛好變成一種新的休閑方式，甚至一種文化現(xiàn)象。為什么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愛上觀鳥？觀鳥真能讓人遠離現(xiàn)實壓力、得到大自然的療愈？4月1日是世界愛鳥日，私家地理作者栗子對話了兩位90后“觀鳥人”：嘎嘣脆和單成，一起來聽聽他們的觀鳥故事吧。

文/栗子

90后女生嘎嘣脆有一次去云南沙溪古鎮(zhèn)旅游，坐在小河邊看到一只鳥，這只鳥全身黑色，長得很普通，和烏鶇差不多。“它本來在喝水，突然就扎到水里去了，潛了一會兒水又飛了出來。當時就覺得很神奇！”

后來她查了一下，這是一只褐河烏，是一種水陸空三棲的鳥，可以在水里面潛一會兒，她以前一直認為只有水鳥才可以做到這一點。

“感覺開始觀鳥后，就算和別人去同一個地方旅行，也會比別人看到更多的風景，也會有更多的樂趣。自己有這樣的愛好真的是太好了?！备锣源嗾f。

在河邊的褐河烏

29歲的單成是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今年已經(jīng)是他開始系統(tǒng)性觀鳥的第六個年頭了，他在國內(nèi)目擊到的野生鳥類已經(jīng)超過900種。

回憶第一次對鳥類產(chǎn)生興趣，單成說也沒有一個特別具體的契機。他從小就對大自然和動植物比較感興趣，小時候看的圖書基本上都和動物有關(guān)。“可能這種熱愛就是與生俱來的吧！”

觀鳥是通往大自然的免費門票

2019年，單成的一位好友同時也是資深的觀鳥愛好者，正式帶他走上了“觀鳥之路”。

單成的家鄉(xiāng)在山西太原，當?shù)氐哪赣H河是汾河，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候鳥飛到汾河濕地越冬。單成第一次觀鳥就是這位朋友帶著他，前往汾河濕地尋找越冬的候鳥。

“令我驚訝的是，我們附近也有種類繁多的鳥。其中還有個別幾種珍稀鳥類，比如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鳥類黑鸛等?！?/p>

單成拍攝到的黑鸛

嘎嘣脆平日里是一名建筑師兼游泳教練，她利用閑暇時間在上海動物園做志愿者已經(jīng)四年了。有一次她在動物園的鳥區(qū)做科普講解，“我的搭檔對鳥類比較了解，有一位香港來的游客問起他上海的鳥訊，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备锣源嘣诼犓麄兞奶斓倪^程中，也逐漸對鳥類產(chǎn)生了興趣。

“觀鳥就是通往大自然的免費門票。”嘎嘣脆認為，雖然在我們身邊就能看到多達十幾種鳥類，但在觀鳥之前，她覺得鳥就是鳥，沒想過它們也有不一樣的種屬，不一樣的生活習性，不一樣的居留地?！熬秃孟駥χ参锊涣私鈺r，就覺得外面的樹不過都是樹罷了，而非這棵是梧桐、那棵是桑樹?！?/p>

嘎嘣脆在上海動物園做志愿者

自打開始觀鳥后，她每天出門，便能聽到不一樣的鳥鳴，看到不一樣的鳥飛過，就會知道這只是麻雀，那只是烏鶇，另一只是鵲鴝……“我們每天都生活在大自然里，每天都可以觀鳥?！?/p>

觀鳥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隨著需求不斷提升，觀鳥者想要觀察和記錄的鳥類范圍就會從原本的生活區(qū)域逐漸往外擴展。一開始在小區(qū)或者周邊的公園濕地，后來就到了外地、外省，他們甚至可能會去到國外觀鳥。

單成有一次為了尋找綠尾虹雉，特地和幾個朋友一起去了四川的巴朗山。綠尾虹雉是國家一級保護鳥類，也是中國的特有鳥類。當時他們住在臥龍的一個小鎮(zhèn)里，從住所到尋找綠尾虹雉的地方，開車要花兩個多小時。

單成和朋友們在巴朗山的合照

“那個時候我們每天凌晨三點多就已經(jīng)出發(fā)了，天還很黑，開兩個多小時山路，盡管已經(jīng)開到了山上，卻依然是黑天。爬山路也很危險，連續(xù)三天每天都是這樣，也遇到過下雨、大霧的情況?！?/p>

最終，他們只是遠遠地拍到了一只雌鳥，還有雄鳥在濃霧中行走。雖說結(jié)果不是特別好，但他們還在巴朗山拍到了另一種國家一級保護鳥類——雉鶉。

單成在巴朗山拍攝到的綠尾虹雉雌鳥

單成在巴朗山拍攝到的雉鶉

“一群人為了自己的熱愛和興趣做這么瘋狂的事情，每天只能休息三四個小時，也沒有任何的報酬?！睂τ趩纬蓙碚f，直到現(xiàn)在這樣的經(jīng)歷也很難復制。

“作為一個成年人，很多時候做事都要去考慮它的邊際成本，要考慮這件事與我而言有什么樣的收獲，不能僅僅圖一個樂，但那個時候的幸福就是很簡單、很純粹?！眴纬烧f。

不是生活在鋼筋水泥中，而是和大自然有連接

因為觀鳥，單成結(jié)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在此之前，他對自然和野生動物的興趣很難在生活中和同學、同事產(chǎn)生共鳴。同時，他也有了很多機會去發(fā)現(xiàn)自然的神秘。

之前都是走馬觀花，比較膚淺、宏觀地去感受整個景觀。但自從接觸觀鳥之后，每次深入自然，單成說自己就好像開啟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門：“我們生活的地球原來有這么多稀奇古怪、有意思的東西！”這種更為細致的發(fā)現(xiàn)，讓他的旅行體驗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就好像吃東西，最基本的層次是得到飽腹感，再高一個層次是為了體驗這道菜的滋味，更高一個層次就是品鑒食材，再往上可能就會吃到烹飪技巧以外的東西。所以就感受而言，在觀鳥后會有更深、更高級的體驗。”

日常觀鳥中的單成

嘎嘣脆經(jīng)常去一些環(huán)保組織做志愿者，她也是在此機緣下開始觀鳥。“之前閑著沒事干可能會點開淘寶看一看買什么衣服，觀鳥之后就會思考更多關(guān)于自然的東西?！?/p>

因為鳥類生活在自然里，每種鳥又有不一樣的習性，有的喜歡吃果子，有的喜歡吃蟲子……出于對鳥類的興趣，她也開始逐漸了解各種植物和昆蟲。

“慢慢就能感受到自己身邊是一個越來越大的圈子，而不是充滿了物質(zhì)。而且觀鳥對身體很好，周末去逛個公園，抬抬頭看看天。這個事兒就沒有壞處，都是好處。”

嘎嘣脆看到的暗綠繡眼鳥

鳥是一種很常見的動物，大家每天都能看到，是我們生活中的同伴，和人類共享這片天地?！拔視杏X到自己不是生活在鋼筋水泥中，而是和大自然有連接的?！备锣源嗾f。

大多數(shù)人不太清楚自己生活的城市周圍有什么樣的野生動物，但其實珍稀的野生動物離我們的生活很近。

單成本身是環(huán)境教育領(lǐng)域的從業(yè)者，他想把觀鳥和自身工作結(jié)合起來，引導更多的人去關(guān)注身邊的自然環(huán)境，去了解我們居住的城市里面不僅僅有人類，也有其他多樣的生命。

希望所有鳥兒都有自由的天空

近年來生態(tài)環(huán)境持續(xù)改善，鳥類數(shù)量和種類明顯增加，但它們?nèi)耘f會因為人類的行為受到傷害。

例如在城市中，鳥類因玻璃透明與反光的特性，無法辨認出玻璃的存在，從而與建筑尤其是玻璃窗戶相撞，導致受傷或死亡，俗稱“鳥撞”。

鳥撞留下的鳥類殘骸

還有一類是“鳥網(wǎng)”問題。鳥網(wǎng)有防鳥網(wǎng)和捕鳥網(wǎng)兩類，防鳥網(wǎng)防止鳥進入，不會把鳥纏住飛不走，但是捕鳥網(wǎng)會粘住鳥，而且會越掙扎越緊，到最后鳥可能就沒命了。

在鄉(xiāng)下，使用鳥網(wǎng)是防止鳥類去吃農(nóng)作物，但也有人是蓄意捕鳥。鳥網(wǎng)市場不規(guī)范，很多農(nóng)戶可能是出于防鳥的目的，但是在農(nóng)貿(mào)市場上買到的大多都是捕鳥網(wǎng)，農(nóng)戶也不知道區(qū)別就直接使用，導致誤傷鳥類。

捕鳥網(wǎng)

去年端午節(jié)，嘎嘣脆在上海參加了一場“野羽自然”的活動，跟著創(chuàng)辦人朱老師去到浙江嘉興的鄉(xiāng)下護鳥。她在鳥網(wǎng)上看到一只掙扎中的小麻雀，就把它救下來了。剛開始嘎嘣脆覺得它狀態(tài)還可以，就嘗試著放飛了一下，但小麻雀飛了兩下就掉下來了。

緩了半天，小麻雀還是不見好，嘎嘣脆就把它帶回家療傷。帶回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第二天醒來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不行了，這件事讓她難過哭了。

“它雖然只是一只普通的麻雀，不是非常漂亮亦或是非常名貴，但是它因為我們?nèi)祟惣茉O(shè)鳥網(wǎng)的行為死掉了，就很難過?！备锣源嗾f，因為鳥類有天敵，單單是繁殖、活下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霸谶@樣的情況下還有人去傷害它們，真的是太不好了?！?/p>

嘎嘣脆當時看到的小麻雀

大多數(shù)觀鳥人還是更偏向于在自然里看到鳥。嘎嘣脆有一次去中山公園觀鳥，聽到幾聲很好聽的鳥鳴，順著找過去，卻發(fā)現(xiàn)是一只籠養(yǎng)的畫眉?！靶睦镞€是挺難過的，它的同類都有自由的天空，但是它只能縮在那么小一個空間里?！?/p>

嘎嘣脆說，因為籠養(yǎng)鳥基本都是從野外抓捕來的，并不像家禽是規(guī)模養(yǎng)殖的。一旦有買賣就會有傷害，在抓捕的過程中，不是所有的鳥都能健康地活著，在過程中可能有一半以上就死了。

同時，抓捕會導致這些鳥的種群退化、數(shù)量越來越少。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國家也出臺了《野生動物保護法》，根據(jù)盜獵的數(shù)量進行量刑。

“有時候看到籠養(yǎng)鳥還是有些難過的，因為平時看的都是自由的鳥，這可能也是我們打工人向往的狀態(tài)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