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金奇緣》，一部華麗浮夸，典型甚至老套的“灰姑娘”式電影，于11月30日正式登上國內(nèi)熒幕之后，票房和媒體評價都比較一般。從豆瓣、貓眼等大眾評分媒體上的評論來看，大多數(shù)觀眾認為這是一部制作合格，情節(jié)設計有一定缺陷的普通愛情商業(yè)片。 然而，8月在北美上映時，該片卻獲得了華裔觀眾的熱烈追捧：首日票房2651萬美元，并連續(xù)三周位居北美票房榜首，一個月內(nèi)攬下10億票房，爛番茄評分高達93%，海外媒體也對它用盡了贊美之詞，一時間風頭無兩。

國內(nèi)外圍繞《摘金奇緣》討論的話題主要涉及它在演員選擇和內(nèi)容展現(xiàn)這兩方面的極大突破。一方面，這是數(shù)年來白人統(tǒng)治的好萊塢唯一一部演員陣容全亞裔的電影，上一部還要追朔到25年前的《喜福會》。另一方面，這部改編自關凱文小說《瘋狂的亞洲富豪》（Crazy Rich Asians）的電影大幅度地展現(xiàn)了華裔富人極致奢華的生活，用新加坡的高樓華廈、城堡般的別墅、公海油輪派對和樓頂花園的煙花組成了一幕幕奇觀，而從小在美國長大，被美國大眾公認為社會精英（紐約大學教授）的女主角則成為了“窮人”的代表。第一次，華人之富如此囂張地展現(xiàn)在大銀幕上，俯瞰著不可一世的超級美國，他們高聲宣告著“我來了”。

有錢，海外華裔的新身份

《摘金奇緣》劇照

《摘金奇緣》的開場，是楊紫瓊飾演的新加坡華裔帶著兩個孩子在雨夜來到倫敦某所高級酒店投宿。酒店的前臺經(jīng)理是個勢利的白人，當他看到狼狽的亞洲游客，尤其是滿腳泥濘的小男孩時，心中充滿了不屑。于是，他撒謊稱沒有收到預定，并建議對方去唐人街尋覓住處。對此，楊紫瓊撥打了一個電話，直接把酒店買下來……最后，她以傲慢的新老板姿態(tài)走進酒店，并命令前臺經(jīng)理打掃衛(wèi)生，讓前臺經(jīng)理目瞪口呆。

這個開場奠定了整部電影的基調：華人特別有錢。片中華人幾乎都穿著奢華的服裝，配戴昂貴的首飾，出入各種豪華派對和會所，揮金如土地消費和享受，交通工具不是豪車就是直升機或者飛機頭等艙，交際圈不是商界名流就是豪門貴族。整部電影花了至少一半篇幅來展示華裔富豪的生活狀態(tài)，拜金色彩極為明顯。劇情上，盡管大費周折地讓女主用愛和自由來拒絕財富，卻又最終什么問題都不解決地讓她擁有了財富，通過“不愛錢的人最后獲得了最多財富”達到兩全的完滿。片尾豪門訂婚宴和女主手上的巨大戒指一起閃耀著金錢的光輝。就是這樣的華人形象，獲得了社會的極大關注和認同。

“這不止是一部電影，更是一場文化運動?！薄墩鹌婢墶穼а葜旌苽ピ诠_場合表示。影片上映之前，北美社交平臺上自發(fā)的Gold Open（黃金開畫）運動。從紐約到洛杉磯、從科技富豪到小老板的全美華裔集資包下美國數(shù)十家影院做點映，他們將電影票免費分發(fā)給在美國的亞裔年輕人，觀影并擴散口碑。顯然，對于常年在好萊塢電影中常年缺席的他們來說，這部全亞裔出演、正面展示亞洲生活的電影回應了他們的身份焦慮。電影上映首周，亞裔觀眾比例高達38％，打破北美的亞裔觀影紀錄。不僅如此，據(jù)北美影院統(tǒng)計，電影所有的購票觀眾中，白人占41％，高于亞裔的38％，而拉美裔和非裔美國人則各占11％和6％，可見，《摘金奇緣》所展現(xiàn)的內(nèi)容并不只是華裔人群的自娛自樂，也在其他種族群體中發(fā)揮影響力并獲得認可度。根據(jù)本片制片人John Penotti向媒體透露，由于《摘金奇緣》的成功，關凱文“亞洲富豪三部曲”的后兩部《中國富女友》和《富人問題一籮筐》也正在電影改編的開發(fā)中，并且“會有更多與中國相關的劇情出現(xiàn)?！?/p>

也許，正如《摘金奇緣》片頭引述的拿破侖名言：“中國是一頭沉睡的獅子，當它醒來時，全世界將為之震動。”在中國崛起、世界格局在冷戰(zhàn)后重新發(fā)生變化的今天，“華人太有錢了”已經(jīng)成為不少外國華裔乃至外國人的關注與共識。

中國富人的奢侈生活引起外國震驚已經(jīng)不是新鮮事。2014年，加拿大一家小型傳媒公司HBIC TV推出一部名為《公主我最大》（Luxurious Lifestyles of the Ultra Rich Asian）的真人秀，拍攝溫哥華年輕多金、兼具美貌與財富的中國女富二代。這部真人秀招募演員宣傳短片上傳Youtube后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即吸引約5萬人的點擊率。節(jié)目上線后，盡管其拍攝混亂、制作粗糙，但依舊吸引了外國大量觀眾討論和媒體報道。

該節(jié)目的策劃者與導演李冠揚表示，他過去兩次制作過以華埠宗親會為題材的紀錄片，并未引起什么注意，這次卻嘗到“一夕曝紅”的滋味。在加拿大長大的李冠揚感受到海外華人的壓抑和身份缺失，他聲稱拍攝《公主我最大》就是為了希望通過節(jié)目改變加拿大人對華人貧窮、粗魯?shù)挠∠螅骸爸袊泼窦幽么笠延谐^150年歷史，過去他們貧窮、教育水平低，人們討厭他們、歧視他們，現(xiàn)在中國新移民富有、教育水平高，帶錢來為本地創(chuàng)造許多經(jīng)濟和各方面的機會。”

《摘金奇緣》劇照

事實上，節(jié)目中的華人與《摘金奇緣》里的不少富二代別無二致，除了展現(xiàn)生活奢華和享受以外并無太多記憶點。例如節(jié)目中一位中國女孩放言：“如果我吃牛肉，我只吃神戶牛肉”。她們在聚會時用吸管喝昂貴的紅酒，避免“弄臟牙齒”。這些富二代們開蘭博基尼超級跑車，選購10多萬元鋼琴，戴15萬元的鉆石項鏈，在招待朋友時可以用“歡迎來到我爸媽的島”作為開場白。

這些富二代中，一名叫卓微的女孩接受《紐約客》雜志記者的訪問時，居然用名牌商品來作為形容詞，例如“幫傭的月薪大約等于一雙Roger Vivier高跟鞋，一晚狂歡大概會花掉半個鉑金包”，以及“上次生日時，不到一個小時就喝光相當2個Fendi包包的酒”等等?！都~約客》借由此報道，主要探討的就是中國富豪子女的出國熱，報道對中國人的富裕感到吃驚，稱，“名牌商品對她而言就像一種貨幣”。對此，卓微回應：“我不覺得我在炫耀，我覺得我生活的水平就像中國的富人們?！?/p>

有錢，是當今亞洲人，尤其是中國人最引人矚目的身份標簽。不僅僅是定居海外的華裔富豪們，擁有驚人消費能力的游客也頻頻引來發(fā)達國家關注。據(jù)聯(lián)合國世界旅游組織的數(shù)據(jù)顯示，2017年中國游客占全球出境游客總消費額的比例超過1/5，排名第二的美國游客消費額僅相當于中國游客的一半。高級奢侈品商家也紛紛討好，在節(jié)慶推出不倫不類的中國元素商品，試圖依靠親切感來吸引華人。前段時間，Dolce&Gabbana種族歧視風波后，在激烈抵制和中國網(wǎng)絡銷售渠道大量關閉的壓力下，不得不發(fā)布道歉視頻。由于道歉態(tài)度看起來并不誠懇，被網(wǎng)友戲稱為“對人民幣低頭”。

很顯然，雖然“炫富”并不是特別值得鼓勵的行為，但金錢已經(jīng)成為了中國人獲得注意力與“尊重”的絕佳手段和方式。對于發(fā)達國家來說，這似乎標志著某種戲劇性的地位轉移，他們因此不得不像《摘金奇緣》中倫敦高級酒店不可一世的大堂經(jīng)理一樣，目瞪口呆地看向昂首挺胸的富豪闖入者。

不過，盡管現(xiàn)實社會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亞洲也有富得讓你難以想象的人”，“華人也可以成為上流階層”等觀念，在西方，特別是美國大眾影視作品中，依舊是非常新穎和顛覆的觀念，因此我們不難理解《摘金奇緣》等宣揚華人富豪的作品所具有的抗爭性?？傮w來說，在歐美電影中，華人要么缺席或者承擔極為不重要的配角，要么主要以負面形象出現(xiàn)。

目前為止，在歐美電影史中最有名的華人角色當屬1913 年在薩克斯·羅默筆下誕生的傅滿洲。關于傅滿洲博士的電影一共有十幾部，從1921年的《黃爪》跨度到1980年的《傅滿洲的奸計》，跨度時間長，影響力巨大。在這一系列電影中，故事背景設置在陰暗、神秘的唐人街，有著“莎士比亞的額頭”、“撒旦的臉”、“貓一樣的綠眼睛”的傅滿洲博士總是在策劃種種邪惡的勾當，試圖統(tǒng)治世界。好萊塢制片廠當時的宣傳資料中曾有這樣的話：“他的手指每一次挑動都具有威脅，眉毛的每一次挑動都預示著兇兆，每一剎那的斜視都隱含著恐怖?！?nbsp;

盡管傅滿洲被塑造得過于強大，但影片的最后總是被代表正義卻毫無法力的警探史密斯打敗。 并且，更有趣的是，傅滿洲博士不僅僅由白人喬裝打扮出演，而且身為一個權力欲極強的人，無半點男性吸引力，他指甲纖細、動作舉止女性化，對白人男性經(jīng)常有撫摸動作，傅滿洲身上的一切男性氣質被悉數(shù)去除，在體貌特征、文化、道德、宗教上，都與處于社會中心的白人男性相反，是社會的異類。

傅滿洲博士的形象成為了后繼美國電影刻畫東方惡人的范本，有不少“繼承者”。如 1962 年 007 系列電影中《諾博士》中的諾博士，他穿著中山裝，戴黑手套，頭發(fā)油光锃亮，臉如同蠟像。諾博士精通古老殺人方法，心腸歹毒，兇狠狡詐，占小島為王，在島上囤積了大量毀滅性武器。1972 年《龍爭虎斗》中的韓先生則是另一個典型的翻版。韓早叛師門，買下一座孤島以王者自封，并收買一幫打手秘密進行毒品生產(chǎn)，完全無視國際公法。最后，他們當然也如同傅滿洲一樣，終都將被美國人扮演的正義斗士所消滅。 

傅滿洲之外，無論是有著洋徑浜式的口音及慢吞吞的語速的滑稽偵探陳查理，還是在唐人街從事毒品生意的黑幫老大喬義泰，亦或是古墓麗影中的犯罪團伙頭目，華人總以邊緣、丑陋、因貧窮而犯罪的形象在美國主流電影中出現(xiàn)。

就算華人以正面形象在歐美電影中出現(xiàn)，其角色也常常是奇怪和片面的，充滿著古老國家的刻板印記，是現(xiàn)代社會的反義詞。舉例來說，盡管功夫電影在美國大受歡迎，但男性功夫英雄都會被塑造成只會野蠻打斗的粗人，以拳腳為主要看點，很少利用現(xiàn)代化武器，愛情線也相對單?。ê桶追N女人的愛情更是幾乎不可能發(fā)生），和邦德這樣浪漫多情、摩登瀟灑的典型西方英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例如，許多“蝴蝶夫人”式的愛情片里，美麗善良的中國女人常常被塑造成中國封建禮教的犧牲者、身處困境的落難者等值得憐憫的角色，在西方男子的拯救下重見光明。電影《大班》（1986）中，陳沖扮演女主人被英國人買下后甘愿成為其仆人，聽到對方要娶她為妻時，她跪地上磕頭感謝。一直到了21世紀，這種情況還繼續(xù)存在。2001年的電影《庭院里的女人》里，中國封建大家庭的犧牲者吳太太同樣是被西方男子安德魯所引導，獲得精神上的解放。

正是因為長期生活在在“負面”和“落后”的刻板印象之下，華人遭遇了極大的壓力和歧視，一直飽含不滿和敵意。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繁榮增長和海外華人財力的上升，他們開始利用資本尋求改變。近些年來，好萊塢電影越來越注意亞洲市場，尤其是中國觀眾的市場。中國投資商的植入廣告開始出現(xiàn)在《變形金剛》里；《碟中諜》里阿湯哥在東方明珠照耀的繁華夜景下與反派斗智斗勇；景甜登上了《金剛》骷髏島；《毒液》中的男主角用起了QQ，《無敵破壞王2》中可以看到好幾家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logo。還有像《花木蘭》這樣根據(jù)中國故事改編，并選用中國演員擔當主演的迪士尼電影?！墩鹌婢墶返膶а葜旌苽?，也在之前通過在亞洲拍攝過的好萊塢商業(yè)大片《驚天魔盜團2》與多位華人明星合作。在資本的驅動下，長期以來固化在西方影視中的華人負面形象得以改善，中國也得以展露其現(xiàn)代、發(fā)達的一面。

幾天前，漫威甚至宣布首部華人超級英雄電影即將誕生，而主角竟是傅滿洲的兒子。設定中，他在湖南出生，被父親在偏遠之地訓練，精通長棍、雙截棍、劍等和多種武術，也曾加入復仇者聯(lián)盟。據(jù)悉，該片劇情會與時俱進，“避免一些西方對亞裔的刻板印象”，并且漫威正在尋找亞裔和亞洲導演。這一戲劇性的新聞展現(xiàn)出某種看似樂觀的現(xiàn)狀：無論是在電影中還是在電影外，金錢真的讓華人重新定義和表達了自己。

西方視角下誕生的暴發(fā)戶歧視

但是，華人自我表達出來的形象，又是怎樣呢？在《摘金奇緣》中，我們看到的是盛開的曇花派對上，富豪們敲鑼打鼓；愚昧的家長們聚在一起八卦，試圖掌控子女婚姻；許多文化現(xiàn)象（包括麻將）和禮儀、以及中國思維都以夸張和奇怪的方式呈現(xiàn)（如中國母親堅持要幫30歲的兒子穿衣服，以及香港移民必須全家都學會包餃子）……這些場景當然部分是事實，但也部分是被夸大后的西方視角下的刻板印象。

英國媒體《鏡報》在報道中，總結并評論了《摘金奇緣》小說原作者關凱文作品中常見的亞洲刻板印象：愛抽雪茄的商業(yè)大亨；過度自信的ABC；擅長廚藝的老奶奶，詭計多端的母親／婆婆；瘋狂購物狂的年輕富二代；總是帶有“遮陽板和腰包，看起來像是在去高爾夫球場的路上”的日本女孩等等。雖然身為一個亞裔，但關凱文顯然站在一定的距離以外，歸納和總結亞洲人的形象，他的描述帶有明顯的不自然和怪異，很難讓生活在亞洲的觀眾感同身受。這也許是《摘金奇緣》在亞洲票房低迷的原因。

即便一些以華裔為題材的藝術片佳作，也難逃西方視角，如《喜福會》和《喜宴》。所以雖然那些中國人是敘述者們的母親，但觀眾仍然可以感到觀看的隔離感和陌生感所產(chǎn)生的異域情調。美國華裔作為敘述者的身份和視角展現(xiàn)給觀眾瘋狂失態(tài)的中國人和驚訝不解的美國人。這些電影的論述都無一不站在非傳統(tǒng)華人的視角，對中國母親／家庭進行專制的描繪，對歷史／苦難冷眼旁觀，對傳統(tǒng)中國文化元素拼湊、濫用，最后反照出美國的和平與民主。

另外，這些電影也展現(xiàn)出，以家庭為敘述中心是北美華裔表達的共同特征。其他類似的影視作品還有2005年陳沖主演的電影《面子》，2015年的情景喜劇《初來乍到》等。這不僅是因為海外華人能夠在家庭里回味中國式的生活習慣，更因為中國文化受到輕視、排擠甚至是歧視，移民們只能把對這種文化的依戀局限于家中。所有具有華人血統(tǒng)的家庭，都可以看作華人在美國社會處境和心態(tài)的縮影，也是集中體現(xiàn)文化角力和矛盾的最好標本。但當徘徊在兩種價值觀中的華人展現(xiàn)家庭／代際文化沖突之外的種族現(xiàn)狀時，難免感受到表達無力和身份缺失，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缺乏足夠使西方社會感興趣甚至認可的身份標簽。

也許，這就是《摘金奇緣》、《公主我最大》等影視作品試圖以“富有”作為標簽的原因——至少，這個標簽足夠引人注目。但我們不得不意識到，金錢至上的觀念當然可以贏得注意力甚至產(chǎn)生威懾力，卻與獲得理解、尊重，消除歧視的目標相差甚遠。甚至，這種簡單粗暴的階級劃分邏輯，正是種族歧視的一部分。

“亞洲富豪三部曲”里面，作者關凱文描述了他心中清晰的黃種人鄙視鏈，從高到低排序，依次為：印尼華人、新加坡人、中國香港人、馬來華人、歐亞混血、紐約，洛杉磯亞裔、康涅狄格州的華人、溫哥華和多倫多的亞裔、悉尼和墨爾本的華人、泰國人、福布斯公園的菲律賓人、美國出生的華人、中國臺灣人、韓國人、中國大陸人以及普通印尼人。這個充滿偏見的排名顯然是以能否“融入美國社會”為依據(jù)的（日本并不被認為在亞洲國家之列）。

關凱文的歧視鏈回應了美國人對亞/華裔的認可標準。目前，美國對少數(shù)族裔的認可標準和工作道德、個人主義、精英意識、家庭價值觀是一致的，充滿著濃烈的文化殖民主義色彩，其目的還是要把某些種族一族裔群體（racial－ethnic groups）以可以接納的形式納入同化（assimilation）和文化適應（acculturation）的軌道。因此，那些信奉美國價值觀，積極奮斗和融入社會的華裔被稱為“模范少數(shù)族裔”，是得到認可的中產(chǎn)精英。同時，堅持中國文化，具有不同的思考方式、家庭觀念、工作道德不一樣的華人則被視為異端。無論他們多么富有，多么引人注目，卻依舊是暴發(fā)戶與野蠻人。 

這就是為什么《摘金奇緣》把東方人心目中的“重視家庭”妖魔化成了反面思維，而“香蕉人”思維的女主通過一段慷慨激昂的宣言，批判中國家庭掌控孩子人生，闡述身為美國公民的自己雖然貧窮，但是懂得自由、夢想與愛，最終成功打入了這個家庭。

順便，電影還把這些富人們塑造成了粗野的“土豪”：弄臟酒店地板的小少爺、在家庭晚宴上和小明星野合的富二代、浪蕩公子與拜金女、明爭暗斗的世代關系……他們就像Dolce&Gabbana的廣告里用筷子吃“偉大的瑪格麗特披薩”的漂亮女孩一樣看上去人傻錢多，沒有文化，不值得被任何尊重——一種新的，圍繞著金錢的華人歧視已經(jīng)形成。但除了嘩啦作響的金錢之外，華人怎樣才能發(fā)出屬于自己的、值得被注意的呼聲呢？也許在誤解和誤讀的路上，我們還需要尋找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