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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可金撰文懷念恩師倪世雄教授:與人為善,為國交友,為民服務
【編者按】
2024年9月2日凌晨,著名國際問題專家、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原院長、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原院長倪世雄教授,因病醫(yī)治無效,在上海逝世,享年84歲。本文為倪老師的學生,清華大學國際關系學系趙可金教授對倪老師的悼念。
凌晨醒來,師母發(fā)來微信,“倪老師今天早上兩點二十七走了!”我的腦子嗡了一下,萬千情感交織疊加,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先生臥床已經(jīng)有五年了,自從生病后,就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尤其是疫情期間,往來也不那么方便,曾經(jīng)去華山醫(yī)院看過他,但他已經(jīng)不能用言語交流。他聽到我的聲音,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眼角流下了淚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相信他當時的意識是清楚的,但苦于無法言語表達。這么多年他堅持下來,實屬不易,大家總盼望會有奇跡發(fā)生,如今一下子走了,對我們是一種悲痛,對他也許也是一種解脫。

倪世雄老師與作者家人的合影 本文圖片均為 作者 供圖
先生是一位儒雅睿智、包容謙和的大先生(編注:大先生是對有德業(yè)者的尊稱),是中國知識分子和教育家的杰出代表,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國際關系理論研究的重要開拓者,也是推動中美關系發(fā)展的優(yōu)秀民間外交家。先生的一生是守正創(chuàng)新、光明磊落的一生,是扎根講壇、桃李天下的一生,是與人為善、為國交友的一生。他以自己永葆青春的熱情和追求卓越的意志奮斗了一輩子,對得起國家,對得起職業(yè),對得起所有人,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值得我們永遠銘記和無盡感念。
先生生于亂世,經(jīng)歷了從多災多難的舊中國到凱歌行進的新中國的飛躍,走過了豪情滿懷的改革開放年代,見證了百年巨變的中國和世界。先生經(jīng)常告誡我們說,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當年,他作為改革開放的第一批留學生來到哈佛大學,如饑似渴地學習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為的就是找到一條強國富民的道路。歸國之后,他一直在復旦大學從事教學和研究工作,一邊開展國際關系理論的教學和研究,一邊躬身中美關系發(fā)展的交流和實踐,不斷檢驗和校正著中國國際關系研究的方向。
先生一直有一個夙愿,那就是推動國際關系理論中國化,發(fā)展出中國人自己的國際關系理論。一有時間,他就和我們這些學生念叨這個事情。在復旦讀書和工作期間,我作為他的助手有幸經(jīng)常與他交流,耳提面命,受惠良多,深深地感受到先生這一代知識分子的夢想和無奈。多年以來,我也謹記先生的教誨,在和他合作撰寫了《中國國際關系理論研究》后,一直在這條道路上矢志不移,奮勇前進。

作者與倪世雄老師的合影
先生長于溝通,經(jīng)歷了錯綜復雜的世事糾葛和風云變化的國際紛爭,一直在用他獨有的倪氏風格周旋左右,追求達到求同存異、聚同化異的理想境界。2000年,先生被學校任命為新創(chuàng)立的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和國際問題研究院的創(chuàng)院院長。創(chuàng)建一個新機構是不容易的,平地高樓,篳路藍縷,光是協(xié)調(diào)各方面的人、財、物關系就占據(jù)了他很大的精力。
先生是一個與人為善的人,不管是哪一個老師,還是哪一個學生,只要遇到了難處,都能從先生那里得到幫助,受到撫慰。無論是所有單位都存在的Faculty Politics,還是世事難料的不如意和不容易,先生都能夠耐心傾聽,耐心做工作,成為所有人的保護層和減震帶。我每一次去他辦公室,總是見到他在接電話,或者有人在他那里說事。面對嘈嘈雜雜的事務,先生總是把自己定位成“出氣筒”,不管是誰,他都和顏悅色,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人家排憂解難。
與單位雜七雜八的瑣事相比,先生遇到更大的麻煩來自中美關系。先生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的重要創(chuàng)立者之一,一直處在中美關系跌宕起伏的暴風眼。每當中美關系遭逢困難的時候,先生都是迎著困難而上,積極在中美之間穿梭往來,盡自己的能力尋找中美關系發(fā)展的新思路。他經(jīng)常和我們說,與美國人打交道很不容易,考驗著我們的智慧底線和能力邊界。美國既是中國的伙伴,也是中國的對手。我們既要向人家學習,也要學會斗爭,要斗而不破,核心是維護和實現(xiàn)中國的國家利益。他非常同意鄧小平說過的一句話,“中美關系終歸要好起來才行”,這成了他一輩子的努力方向。
先生忠于事業(yè),一直以年輕人的激情和朝氣激勵自己,永遠奮斗,永遠年輕,是一個生命不息、奮斗不止的教育家。先生總以年輕人勉勵自己,“生命從四十歲開始”、“生命從五十歲開始”、“生命從六十歲開始”、“生命從七十歲開始”,每到一個十年,他就整理行裝從零出發(fā)。
四十歲到美國學習國際關系理論,五十歲開啟中美關系研究,六十歲擔任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院長,七十歲創(chuàng)辦上海世雄國際關系交流中心,一直到八十歲的時候,他倒在了病床上,他用自己的行動踐行著自己的初心和使命,無數(shù)的成就和耀眼的光環(huán)都是一座座不朽的豐碑。先生言傳身教,無時無刻不在激勵著他的學生們,成為學生們高山仰止的人生榜樣。
帶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先生走了,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但卻留下了他那永遠微笑的面容,留下了他那追求卓越的情懷,留下了他那奮斗不息的毅力。先生所給予我們的是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與人為善,為國交友,為民服務,先生的高尚品格和錚錚鐵骨永遠激勵著我們奮進!
先生千古!
(趙可金,復旦大學國際關系專業(yè)2002級博士生,清華大學國際關系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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