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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 古代文人的竹夫人

花糕員外
2025-07-22 07:34
來源:澎湃新聞
? 古代藝術(sh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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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暑,說到古人的消暑納涼神器,除了竹席、涼笠,還有“竹夫人”,是一種長條柱形的竹籠,宋人極愛這類涼寢竹器,用于憩臂、休膝。若其間若放置茉莉、梔子等香花,更添夏日風(fēng)情。唐代還有“清風(fēng)飯”,專于大暑制作,做法是以水晶飯、龍睛粉、龍腦末、牛酪漿調(diào)和,放入金提缸,垂入冰池,待其冷透方進(jìn)獻(xiàn)。

圖為竹夾膝,是古代的納涼竹器,也叫竹夫人。攝于宜賓竹文化博物館。視覺中國資料圖

每當(dāng)炎炎夏日,今人寄生在空調(diào)賜予的無上清涼里,會好奇古人的度夏方式,從古人留下的豐富的詩篇、文獻(xiàn)、畫作、器物……遙想那段消夏、納涼的時(shí)光。

明 周臣《山亭納涼圖》臺北故宮博物院  芭蕉數(shù)株,亭內(nèi)文士手執(zhí)羽扇,席地納涼。

消夏圖中多見對弈、午睡、彈琴等雅事。古人也“宅”,入伏之后暑熱難耐,“心靜自然涼”的智慧,早就在實(shí)踐中。唐代白居易在《銷暑》一詩中寫道:

何以銷煩暑,端居一院中。眼前無長物,窗下有清風(fēng)。熱散由心靜,涼生為室空。此時(shí)身自得,難更與人同。

“眼前無長物”,可能連人也不想見。

《清明上河圖》中戴帽男子

《清明上河圖》中的男子戴的涼笠,以青繒綴其簷。

《清明上河圖》中戴帽執(zhí)扇男子

《嘲熱客》:“平生三伏時(shí),道路無行車。閉門避暑臥,出入不相過。今世褦襶子,觸熱到人家。”三伏天,大家都在家中閉門納涼,不互相打擾,穿著也較為隨意,當(dāng)暑人樂袒裸,以圖清涼,若有不懂事的來客,主人家得穿著得體,將特別麻煩。褦襶 [ nài dài ]本指暑月所戴涼笠,以青繒綴其簷?!把斠y子”又因這篇文章的深入人心,被賦予了“不曉事、不懂事”的意味,如今四川仍保留了褦襶的這個(gè)意思。故而我們能理解范成大面臨苦熱,所惜的也是荷風(fēng)竹月:“荷風(fēng)拂簟昭蘇我,竹月篩窗慰藉君?!?/p>

入伏前幾日,父親用熱水又將席子擦拭了一遍。草席儼然是季節(jié)的信使。秋日,草席與竹席被卷成筒狀收好;入夏,則先解開草席,再展開竹篾席。家中草席是舊日揚(yáng)州所產(chǎn),古籍中“莞席細(xì)苧”的記載,至今仍是日常耐用的印證。竹席則是請師傅定做的,幼時(shí)弄堂空地上,偶能遇見篾匠編織席子。午睡醒來,臉頰上常印著編織的紋路,如魚鱗一般。唐末詩人章碣曾在暑日寫道:“行來賓客奇茶味,睡起兒童帶簟紋。”簟,即竹編涼席。夏日的臥眠,悄然間便重現(xiàn)了《詩經(jīng)》中的生活圖景:“下莞上簟,乃安斯寢?!?/p>

《停琴摘阮圖軸》(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畫中男子席地納涼,邊上放著冰鎮(zhèn)的瓜果。

幼年曾好奇,為何用滾水擦席?家人答得簡單:“這樣更涼快?!焙髞砟橙兆x清代嘉興人曹庭棟的《老老恒言》,書中寫道夏日的臥席需用熱水擦拭,才恍然解惑。古人認(rèn)為盛暑拭席,“用滾水方能透發(fā)汗?jié)瘛?;若貪涼用井水,則會被“養(yǎng)生家”批評不健康,“陰寒之氣貽患匪小”。

今年新聞里,有人將大冬瓜置于床上抱著消暑。古人則用更輕便的器物——竹夾膝。從唐代文人吟詠物件的詩題中,可知此物當(dāng)時(shí)還流行作為贈友之禮:

魯望以竹夾膝見寄因次韻詶謝

唐 · 皮日休

圓于玉柱滑于龍,來自衡陽彩翠中。拂潤恐飛清夏雨,叩虛疑貯碧湘風(fēng)。

大勝書客裁成柬,頗賽溪翁截作筒。從此角巾因爾戴,俗人相訪若為通。

以竹夾膝寄贈襲美

唐 · 陸龜蒙

截得筼筜冷似龍,翠光橫在暑天中??芭R薤簟閑憑月,好向松窗臥跂風(fēng)。

持贈敢齊青玉案,醉吟偏稱碧荷筒。添君雅具教多著,為著西齋譜一通。

竹夾膝是長條柱形的竹籠。宋人也極愛這類涼寢竹器,用于憩臂、休膝,故得“竹夫人”、“青奴”等別稱。其間若放置茉莉、梔子等香花,更添夏日風(fēng)情:青紗帳,龍牙簟,竹夫人。沒有空調(diào)的歲月,人們想盡了辦法。有人汲取井水置于床下,在養(yǎng)生家看來亦非良策。講究之人則于室內(nèi)幾案擺放盛冰的盤盞,涼氣四散以消暑熱。清代曹庭棟認(rèn)為此法“無損于人”,值得推薦。

唐宋名繢冊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中就出現(xiàn)了納涼用的“竹夫人”

以冰消暑,確是極古老的做法?!堕_元天寶遺事》載,楊氏子弟驕奢,每至三伏,便取大冰,令匠人琢成山巒,圍于宴席四周。座客酒酣之際,竟覺寒色侵人,甚至“有挾纊者”——炎夏因過寒而身披綿袍。這在冰塊難得之時(shí),確乎拉滿“仇恨”。如今倒司空見慣,夏夜開著空調(diào)蓋被而眠。唐代權(quán)貴用冰之奢靡,詩中可見一斑:夏季宮廷“水精夏殿開涼戶,冰山繞座猶難御”,“冰山重疊貯金盤”。冰塊本身制冷,雕作山石狀,則兼具陳設(shè)賞玩之趣。玻璃瓊玉水晶山,寒氣森森。

“三伏,市上賣涼水”。六月江南,姑蘇街頭挑擔(dān)賣冰,《清嘉錄》記冰中雜以楊梅、桃子等果品,稱作冰楊梅、冰桃子。魚肆購冰保鮮,則稱“冰鮮”。詩人嘆“何事伏天錢好賺,擔(dān)夫揮汗賣涼水”,實(shí)則采冰是極苦的勞作?!侗迅琛分行稳轂椤案F人愛錢不惜命,赤腳踏冰寒割脛”。明代吳彬月令圖中有如人高的冰山,想來?xiàng)钍献拥鼙奖苁?,所用大抵如此。古人夏日飲食中,不少名稱讀來便覺清涼:水晶皂兒、沙糖冰雪冷元子、槐葉冷淘、乳糖真雪……不勝枚舉。唐代人甚至給一種飲品取名“逃暑飲”,仿佛啜飲一杯,便能從烈日下遁入濃蔭,消此永晝。

《月令圖》中,冰塊山上放置了酒水和瓜果。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明 唐寅 《韓熙載夜宴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放大看,屏風(fēng)后面的白色塊狀物也放置了冰塊。

唐代孟浩然詩曰:“納涼風(fēng)颯至,逃暑日將傾?!毕?、避暑猶嫌遲緩,詩中一個(gè)“逃”字,仿佛炎氣一觸,人便要灰飛煙滅。從古詩文“酒正行逃暑之飲”、“煮酒未成逃暑飲”、“登舟命酒賓朋集,逃暑大飲宜滿觴”推測,當(dāng)時(shí)的“逃暑飲”,當(dāng)屬酒類。陸游亦有詩題曰:“逃暑小飲熟睡至暮”。詩人小酌一杯,竟酣眠至日落,何等愜意。

唐代夏至有“頒冰”之禮,朝廷賜冰予臣子消暑。韋應(yīng)物描述:“九天含露未銷鑠,閶闔初開賜貴人”。李德裕得冰后,因嫌酒味過濃,想出往酒中加冰飲用的法子,即“冰寒郢水醪”。郢州春酒在唐代負(fù)有盛名,宮中專有郢州酒匠造酒供御用及宴賜。宋代楊億《中伏日省中當(dāng)直》中“何處賜冰和郢酒”便源于此?!段淞峙f事》卷六“涼水”條下記有椰子酒、梅花酒。如此說來,夏日暢飲冰啤,也算得“逃暑飲”了。

冰塊雜置飲品中的做法屢見不鮮?!毒┒硷L(fēng)俗志》:“伏日,人家有食盛饌異于平日者,謂之‘貼伏膘’?;蛞源巳掌?,有合冰水者,或有煎蘇葉、藿葉、甘草等湯,于市中舍之,謂之暑湯”。清代《燕臺竹枝詞》中有詩道:“心脾俱沁渴煩消,戛玉聲聞入市挑。如此調(diào)梅還飲蔗,太和真味到簞瓢?!睂?shí)際上早自宋代起,已有類似冰盞的響器替代或配合吆喝。宋人吳自牧《夢粱錄》記“今之茶肆……敲打響盞歌賣”。而到了清代街頭賣梅湯者,多撥弄兩銅盞疊擊,以清脆聲響招徠顧客,這種工具被稱為“冰盞”。如清人李虹若《冰梅湯》詩曰:“搭棚到處賣梅湯,手內(nèi)頻敲忒兒當(dāng)。伏曰蒸騰汗如雨,一杯才飲透心涼?!泵髑宸眨⑿惺秤蒙徸油胫须s置小冰塊,用來宴客。

《宮沼納涼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除酒、飲料之外,《清異錄》載唐代有“清風(fēng)飯”:寶歷元年,宮內(nèi)定下清風(fēng)飯制度,專于大暑制作進(jìn)獻(xiàn)貴人。做法是以水晶飯、龍睛粉、龍腦末、牛酪漿調(diào)和,放入金提缸,垂入冰池,待其冷透方進(jìn)獻(xiàn)。此物形制,頗似今人所食米制冰淇淋。貴陽一帶亦有冷飲名“冰漿”,乃糯米飯與冰攪碎制成。前文提及冰山、冰池,皆可用于冰鎮(zhèn)酒水瓜果,乃無冰箱時(shí)代通行之法。明代《金瓶梅》中:“只見春梅拿著酒,秋菊掇著果盒,盒子上一碗冰湃的果子?!鼻宕都t樓夢》里水晶缸湃著果子。傳世畫作中亦見小冰山,旁置冰桃雪藕、西瓜菱角,有的還配著酒注子。

    責(zé)任編輯:梁佳
    圖片編輯:張穎
    校對: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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