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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生寫家史|黃土人家舊物里的“無言詩”
歷史學(xué)家卡爾·貝克爾說:“人人都是他自己的歷史學(xué)家?!迸炫刃侣劇に郊覛v史推出“大學(xué)生寫家史”系列,記錄大時代下一個個普通家庭的悲歡離合。
在黃土高原的風(fēng)里,時間總是走得很慢,慢到足夠讓一對銅鏡斑駁、一枚黨徽褪色、一本房產(chǎn)證泛黃以及一雙孩子成長。舊物無言,卻不知為何成為敘事者,簡單的器物、平凡的我們,一個家庭幾代人的記憶與情感,最終都沉淀為寥寥數(shù)語,低訴著他們曾經(jīng)緊握的與不得不放手的,始終堅守的與終究改變的。
這不是史書里的崢嶸歲月,只是最平凡的黃土人家。當(dāng)老窯洞的夯土墻慢慢坍塌,當(dāng)虎洼的麥田不再泛青,這些舊物卻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午后,突然開口,吟誦出一首關(guān)于擁有與失去、堅守與變遷的無言詩。
銅鏡·奶奶
那對銅鏡至今仍陳在箱底,鏡面早已斑駁,照不出清晰的人影。每次擦拭鏡面時,奶奶枯瘦的手指總要微微發(fā)顫——這雙拾過麥穗、捻過麻繩、抱過重孫的手,此刻正摩挲著七十年前的紋路。
1949年,奶奶作為吳保長的掌上明珠降生在這片黃土地。那時家中幾百畝良田有長工耕種,糧倉里堆滿了新麥,廚房飄著胡麻油的香氣。奶奶穿著藍老布裁的新衣,在院中玩耍,銅鏡就掛在她的閨房。
“土改”的風(fēng)暴來得突然。戴著八角帽的工作隊進駐黨岔,奶奶看見自己的二伯被推上了斗爭臺,頭上紙糊的高帽子搖搖欲墜。到了分浮財那天,貧農(nóng)團的人群潮水般涌上前哄搶,可不知怎的,那對太爺爺留給她的銅鏡竟奇跡般地在這場喧囂中留存了下來。
1958年,人民公社來了,奶奶由此開始了她掙工分的日子,背著糞筐走在田埂上,糞水濺在她打滿補丁的老花布褲腿上。農(nóng)業(yè)社的作息像鐵律:清晨五點出工,中午十二點收工;下午一點再出工,直到日頭西沉。銅鏡被麻布包好,藏在陪嫁的白楊柜最底層,與往事一同塵封。
十九歲這年,她扎著兩條粗辮子嫁給了我的爺爺,來到虎洼?;榉渴屈S土高原特有的窯洞,炕上墊的是自制羊毛氈,新買的紅花被子鋪了滿炕。爺爺是當(dāng)時跟讀學(xué)校的民辦教師,白天教完“毛主席萬歲”的拼音后,晚上再去大隊部開會。五元的月工資夠買許多東西:吃的鹽、點燈需要的煤油以及四毛錢一尺的白洋布。銅鏡在黑暗中沉默,見證著新生活的艱辛與希望。
1979年閏六月,門簾被熱風(fēng)掀起,曬得發(fā)燙的麥浪涌進堂屋。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響,奶奶裹著藍布頭巾,烙好的燕面糠糠惹得大伯、二伯直流口水。就是在這樣的暑日里,小伯出生了,接生婆慌亂中打翻搪瓷盆的聲音,至今還在奶奶耳邊回響。那對銅鏡終于重見天日,素面銅鏡被小伯攥在手里當(dāng)玩具,磕碰在磚地上發(fā)出清脆聲響。包產(chǎn)到戶的消息比春風(fēng)來得更快,這個十口之家分到了一百畝的田地。
“這下好了,就是砸鍋賣鐵,也能供娃娃們念書?!贝撕蟮臅r間里,奶奶佝僂的脊梁在麥浪里時隱時現(xiàn),銅鏡不語,只是看著,從春種到秋收。
2007年,銅鏡里第一次出現(xiàn)銀川的高樓。奶奶穿著新做的滌綸襯衫站在玻璃幕墻前,驚慌地抓住小伯的胳膊:“這鏡子咋照得人臉發(fā)青?”在銀川一待就是四年,小弟弟的乳牙在鏡前擺成一彎月牙,“我的使命完成了?!蹦棠踢@樣說也這樣做,離開銀川的小伯家回到了彭陽。
彭陽的新樓房亮著陌生的燈光。奶奶摩挲著瓷磚灶臺突然笑著說:“電飯煲還是不如虎洼的大鐵鍋?!彪S著她的老北京布鞋踩過小區(qū)的塑膠跑道,虎洼的土路在記憶中漸漸褪了顏色。那對銅鏡不知何時被包上布送進了抽屜,與毛線團、銅頂針作伴。
2017年,銅鏡重見天日時卻已換了主人。泛著冷光的鏡子映著媽媽的臉,銅鏡傳到了媽媽手中。奶奶總念叨:“我這個人,身到福中不知福,身到罪中還嫌罪輕,可自從新社會來了,總感覺天天在享福?!眿寢寣~鏡用軟綢包好,輕輕收進箱子,直到這次伏案寫作,銅鏡才再現(xiàn)世。
2024年清明,銅鏡徹底啞了。爺爺去世后,奶奶就像丟了魂,或許她已經(jīng)忘了這對老物件,連同扎著油亮麻花辮的少女。最終,都化作一聲嘆息,溶進清明的雨絲里,久久未散。

黨徽·爺爺
那枚黨徽一直別在爺爺?shù)乃{布中山裝上,連同其他遺物放進大方柜里,金紅的漆色雖早已斑駁,卻始終亮著。
爺爺比奶奶年長兩歲,在十歲時跟隨太爺從楊源遷到了虎洼,一切從打一個新的窯洞開始。太爺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農(nóng)民,樸實、善良、平凡,回憶起太爺,奶奶總說:“你太爺當(dāng)時xi xiang(節(jié)儉),有了新鞋舍不得穿,穿上也舍不得下地,只是光著腳?!钡褪沁@個光腳種地的農(nóng)民,硬是讓爺爺上了三年學(xué)。煤油燈下,《東方紅》的旋律伴著讀書聲,黨的光輝事跡被爺爺講得頭頭是道,紅色的種子就這樣悄悄生根。
奶奶說:“你爺爺這輩子沒怎么吃過苦?!贝_實如此,家里四個兒女,爺爺是最受疼愛的小兒子。奶奶嫁過來之前,爺爺便在跟讀學(xué)校教學(xué),教簡單的拼音與算術(shù)題,這一教就是五年?!肮伯a(chǎn)黨像太陽”、“毛主席大光輝”是他常教的內(nèi)容,在這樣的每一天中,也打磨出了那張現(xiàn)已泛黃的《入黨申請書》,紙上的字跡工整得近乎虔誠。爺爺在世時常說:“黨的考驗要經(jīng)受得住?!闭且驗檫@份堅定不移的信念,讓爺爺在1969年那個春寒料峭的二月,被推舉為中莊村的副支部書記。
真正入黨在1972年,是他成為村支書的第三年,二伯當(dāng)時三歲。宣誓那天,他別上嶄新的黨徽,手抖著系不上扣子,大隊書記拍著他的肩:“好好干,別給組織丟臉。”后來,這枚黨徽陪著他調(diào)解糾紛、丈量土地、催交公糧,二十七年的風(fēng)霜雨雪不僅在他的臉上留下皺紋,也讓黨徽上金色的漆掉了很多。1996年,爺爺退休。
五十歲的黨員離開自己的崗位,病來如山倒。那個會抽煙、喝酒、大聲說話的老爺子躺在病床上,胃癌折磨得他每晚睡不著,只是翻來覆去,有時會在嘴里念叨著自己的前半生。他的母親、人生中的第一輛自行車、那條走了近三十年的小路以及那枚圓圓的黨徽……
2022年,又是一個春天,爺爺強撐著病體,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了的藍布中山裝,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h里派人來了,帶來一枚紀(jì)念章——“光榮在黨50年”,紅色的絲絨盒子亮得扎眼。那枚舊黨徽被顫抖著的雙手取下,他戴著新的徽章拍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張照片,這在后來變成了黑白色。
2024年4月,爺爺離開了,在象征光榮的盒子里留下了那枚褪色的黨徽。

房產(chǎn)證·爸爸
1973年驚蟄剛過,爸爸在虎洼的老窯洞里出生,是老楊家的第四個孩子。他的幼年記憶常常伴隨著陣陣騾子的嘶鳴聲——這源于包產(chǎn)到戶后分來的,和三爺家共用的那頭騾子。青灰色的牲口脾氣倔,拉車、推磨總是慢悠悠的,可它卻是家里最值錢的勞力。天不亮,七歲的爸爸就跟著爺爺牽著騾子出發(fā)了,晨露掛在苜蓿葉尖上,騾子的蹄印深深淺淺,烙進了這片旱塬的肌膚。
八歲上學(xué)那年,奶奶用裝化肥的帆布口袋給他改了個書包。里面除了課本,總躺著兩個爐子燒得焦黑的洋芋和摻了麩皮的饃饃,冷了硬得像石頭。天沒亮出門,走六里山路,晌午蹲在教室里啃饃饃,下午放學(xué)鈴一響就往家里跑——羊圈里幾只羊等著他。擔(dān)水、鍘草、起羊糞,這些活計像影子般追著他讀完了五年小學(xué),累但無憂無慮。爸爸至今回憶起來這段時光,仍覺得愜意、安靜。
1988年的夏天,他背著行囊走進縣城中學(xué),就此開始四年的住校生活,宿舍的鐵架床總在翻身時吱呀作響。不同于學(xué)習(xí)優(yōu)異的大伯和二伯,爸爸“沒有什么學(xué)習(xí)的天賦”,即便在補習(xí)班多熬了一年,還是落了榜。1992年,當(dāng)爺爺掏出積蓄要送他去第二次補習(xí)時,在某個悶熱的午后,他攥著皺巴巴的車票,頭也不回地跳上了那輛開往銀川的長途汽車。
此后,他的車輪碾過寧夏的每一寸土地,從銀川到同心,再到石嘴山,“那時候,我就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子?!?994年的北京,建筑工地上條件不好,風(fēng)沙漫天的日子里,他攥著磨破邊的安全帽,看著遠處林立的高樓,把擁有一張房產(chǎn)證的念想,再次深埋心底。
這些年他像候鳥般遷徙,“當(dāng)時腦子里沒想那么多,只是想多掙點錢?!?003年冬天,在內(nèi)蒙古口岸像砂紙的風(fēng)中,他開著車在煤場排隊,擋風(fēng)玻璃上的冰碴子刮了又結(jié)。直到嘉峪關(guān)酒泉鋼鐵廠的龍門吊在夜空里泛著紅光,運費條子攢到第七張時,他才調(diào)轉(zhuǎn)車頭,向著寧夏老家奔去。
在我七歲那年,爸爸拿到了人生的第一張房產(chǎn)證——那是棟兩層高的獨棟小樓,這張薄薄的證件幾乎花光了他前半生的所有積蓄。七歲前的記憶里,父親的身影總是模糊,可那個下午,他捧著鮮紅的房產(chǎn)證站在新家門口時,嘴角揚起的弧度,是我記事以來見過最明亮的笑容。
好景不長,一年后,小樓被推土機推成了綠化帶。趕上彭陽縣政府新建,曾經(jīng)在陽光下閃耀的房產(chǎn)證,轉(zhuǎn)眼就成了拆遷辦檔案袋里一頁泛黃的憑證。我們又暫時地沒有了自己的去處。爺爺打電話過來:“不如把孩子轉(zhuǎn)回老家吧?!边€是少年時期的那份“固執(zhí)”,爸爸怎么也不同意。
爸爸又一次背著發(fā)灰的黑書包離開了家。拆遷過渡房不大,一室一廳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墻角摞著的紙箱,窗臺上晾著的菜壇,連天花板都垂下幾根晾衣繩。這巴掌大的地方盛滿了我和媽媽、哥哥七百多個日夜,連同放在門背后的鐵盒——里頭躺著我換牙時掉的小牙。
直到2013年春天,拆遷安置房終于竣工,爸爸風(fēng)塵仆仆地趕回來,手里攥著嶄新的房產(chǎn)證。我們跟著他爬上了十一樓,新刷的白墻泛著石灰味。爸爸扒著護欄,望著對面的政務(wù)大廳說:“這樓層選得好,站得高,看得遠。”
那本紅色房產(chǎn)證靜靜地躺著,旁邊壓著幾沓泛黃的車輛年檢單。那些邊緣已經(jīng)卷曲的紙張,記錄著爸爸握過的每一個方向盤——從汽車到罐車再到貨車。他粗糙的指腹在這些年檢單上留下過無數(shù)指紋,簽過的運輸合同摞起來比人還高。這些紙張到這本房產(chǎn)證,是爸爸在長途中為我們安下的家。

孩子·媽媽
“媽媽,你覺得什么東西可以代表你的前半生?”
“我什么也沒有,只有我的孩子?!?/p>
那些年,媽媽的生命的確被“孩子”兩個字填滿——先是別人的孩子,后來有了自己的孩子。
1974年,山溝里的風(fēng)裹著讀書聲鉆進了媽媽的耳朵,“小時候啥也不想要,就想念書?!眿寢屖羌依锏睦先?,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其中只有她留在了窯洞前,手里攥著放羊的鞭子。“你留下來幫我?!蓖馄诺脑捪袷^,把她釘在了黃土坡上。羊群在吃草,她的目光卻總往學(xué)校里飄,直到暮色降臨。
外公雖是大隊長,可家里孩子多,日子照樣緊巴,于是媽媽扶著黑石磨不停地轉(zhuǎn),磨了莜面,做好吃的饃饃。就這樣轉(zhuǎn)過了童年,她還是沒有讀上書,有時就會偷偷跟著姐姐去學(xué)校,回家就挨外婆的罵,“到現(xiàn)在我還知道‘a(chǎn)’‘o’‘e’呢!”回憶起那段“偷學(xué)”時光,媽媽的嘴邊掛著笑。
外公認(rèn)識爺爺,一來二去就把媽媽介紹給了爸爸。1994年,爸爸和媽媽結(jié)婚了,在爺爺專門為爸爸準(zhǔn)備的新房里。
媽媽起初的日子是苦的。爸爸不在家,她就和一大家子人一起勞作,天不亮趕牛耕地,日頭正毒時卸?;丶?,灶火剛熄時要去溝里飲牛。下午太陽高懸,她彎著腰在麥地里除草,汗水順著額頭流下,直到浸濕后背。晚上喂完牛羊,身子一挨炕就睡著了,連夢都累得做不動。奶奶至今提起,仍說:“那些年,真把你媽累著了?!?/p>
媽媽第一次摸到手機那年,按鍵還裹著層透明塑料膜。在這之前,爸爸的消息得翻山越嶺才能到家——要么是守著家里的老座機;要么眼巴巴盼著大隊部的取信通知。媽媽總說自己這輩子沒騎過幾次摩托,基本上都顛簸在那條路上。信上的字洋洋灑灑,沒幾個是媽媽認(rèn)識的,都是由爺爺一個字一個字念給她聽。
媽媽的第一個孩子誕生在1998年的冬天。那個冬天的風(fēng)像鈍刀子,一下一下刮得人生疼,難產(chǎn)帶走了媽媽的第一個孩子——我的姐姐。媽媽不愿提起,我沒敢多問,只知道那個冬天冷,提起那一年,媽媽的嘴就凍得不會說話了。
1999年哥哥出生時,媽媽把他裹得像蠶蛹;2004年又有了我,媽媽更忙了。這個被時代奪走讀書機會的女人,把所有的執(zhí)念縫進了我們的書包里。記憶中最深的畫面,是每個夜晚,在昏暗的臺燈下,媽媽手里的針線穿梭著,哥哥埋頭不知在寫什么。
到了彭陽縣城,媽媽的心還是全在孩子身上,“那時候感覺時間過得快,眼睛一睜一閉,就圍著你們兄妹轉(zhuǎn)了一天?!?017年,我收到固原市重點初中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媽媽把那張薄薄的紙看了又看,二話不說帶著年幼的我到了固原市區(qū)。直到2020年秋,我拖著行李箱站在高中宿舍樓下回望,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那么小——像那臺弓著腰的臺燈。
后來哥哥擁有了不錯的工作,我考上了大學(xué),媽媽才終于舍得摘下磨破的圍裙。但是她沒說錯,她的半生,始終與孩子緊緊糾纏,我們的每一次抽枝發(fā)芽,都牽動著她的心弦。
2024年,陽臺的綠蘿垂到了地板上,那雙操勞半生的手,又扶上了一雙小手,我哥哥的孩子——“周天”。這雙手,前半生牽著我們踩過泥濘,后半生又要領(lǐng)著新的小生命,去觸碰更遼闊的春天了。
后記·記憶的余溫
我們究竟能用文字留住多少真實的回憶?在開始這篇寫作之前我不清楚,現(xiàn)在,我還是疑惑。
奶奶的銅鏡還是安靜地躺在老家的抽屜里,沒人記起它們,直到這次寫作;爺爺?shù)狞h徽和徽章倒是一直都在,可再也沒有人佩戴在胸前;爸爸的房產(chǎn)證被放置得很好,我卻從未探究其背后的故事;媽媽的孩子們已經(jīng)長大,除了那個沒來得及取名的姐姐永遠留在了冬天。
這些沉默的老物件,比我們?nèi)魏稳硕级萌绾握洳貢r光。正是虎洼的黃土坡上這些鮮活的面孔——健談的奶奶、如松般挺拔的爺爺、執(zhí)拗的父親、把一生都熬成柴米油鹽的母親,用他們最樸實的生命軌跡,一筆一畫地勾勒出了如今的我。
老家(虎洼)是我上小學(xué)之前的樂園,如今想來,卻也沒有留下什么記憶,只是零星的、無法串聯(lián)的一點,若不細想,或許會乘風(fēng)飛走。確實,寫作過程中,最困難的不是搜集資料,而是面對那些被時間模糊的記憶時的無力感。辛苦的是我的家人們,他們不厭其煩地回答我各種瑣碎的問題,翻箱倒柜地找老物件。讓人遺憾的是,那些原本生動的話語和細節(jié)在轉(zhuǎn)化為文字之后,總難免失去幾分原有的溫度。
每每提筆,總不免心生遺憾。遺憾我從未了解過自己的家庭,直到那些鮮活的面容逐漸模糊時,我才想要記錄。若我早些開始書寫家史,或許還能親耳聆聽爺爺?shù)墓适隆@位有著五十年黨齡的老黨員,而不至于從他人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關(guān)于他的篇幅。
以上故事,不過是萬千普通家庭的縮影。在黃土高原的某個角落里,他們的經(jīng)歷,那些擁有的與失去的,都被一一留存——在褪色物件里,在模糊的記憶里,在泛黃的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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