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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鮮肉月餅,上海人的心頭好
作為上海人,以前被問起上海特產(chǎn)是什么,我都覺得不好回答。中國人講特產(chǎn),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當(dāng)?shù)孛?,而且最好是能夠帶回去分享給親朋的東西。以這個標(biāo)準(zhǔn)論,我能想到的特產(chǎn),也只有城隍廟的五香豆和梨膏糖了。
如今物流發(fā)達(dá),鮮肉月餅從上海隔日即可送至北京,我終于可以向外地朋友鄭重宣布——上海的鮮肉月餅,正是全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地道土儀。
上海開埠時間不長,沒什么土生土長的名吃,但鮮肉月餅真是誕生于此,可謂上?!霸瓌?chuàng)”。
1928年,上海泰康公司的月餅廣告里出現(xiàn)了“鮮肉月餅”的字樣??纯串?dāng)時的廣告,即可發(fā)現(xiàn),鮮肉月餅藏身于一堆口味各異的月餅中,有“火腿”、有“咸肉”,甚至還有“甜肉”餡的。種類如此豐富高級,想必非小康之家以上,是很難享受這份美味的。商家珍而重之地登廣告招攬客人,可見面向的也是全市客人,不是那種小作坊,只是做點街坊四鄰的生意。

上海泰康公司的月餅廣告。
真正讓鮮肉月餅“一統(tǒng)”上海,成為代表性美食的,是在1955年年底。當(dāng)時,豬肉需憑票供應(yīng),每個市區(qū)居民每月可有兩塊錢的肉票,大概可以購買一公斤豬肉。可想而知,當(dāng)時的上海市民有多想吃肉。
據(jù)說,正在此時,位于淮海中路瑞金路路口的高橋食品廠門市部,公開售賣鮮肉月餅。這種起酥餅夾鮮豬肉餡的點心,很快就征服了上海人的胃。原因倒未必是極致的美味,而是買它不用肉票,只要有錢,就能吃到肉。
至于它為什么可以不憑肉票購買,是否只是作為中秋節(jié)特殊時段的特殊商品供應(yīng),我已無證可考。但此時,其他餡料的月餅已幾乎消失,咸鮮起酥的蘇式月餅中,唯有鮮肉月餅從此占據(jù)了上海人的美食記憶,經(jīng)久不衰。
我小時候,并不喜歡過中秋節(jié)。一是年紀(jì)還小,家里人一直都在身邊,對闔家團(tuán)圓沒有什么執(zhí)念;二是月餅難吃。這里說的月餅,是當(dāng)時最多見的廣式月餅,南北喜聞樂見,我也不用多做介紹。那時候也沒什么特別的餡料,不過棗泥豆沙之類,甜膩得很。長輩掰一塊分給我,我都是咬一口后,就塞還到父母手中,再也不肯多吃一口。
鮮肉月餅,是中秋節(jié)里小孩子唯一的念想。當(dāng)時很少有人以鮮肉月餅作為禮品饋贈親友。因為中秋月餅會在各家流通,廣式的耐得住放,時間久了不會壞,鮮肉月餅必須盡快吃掉,很少有人拿它送人。
父母見我不愛甜膩的月餅,便會帶我去弄堂門口食品店買一塊現(xiàn)出爐的鮮肉月餅,讓我獨享。中秋當(dāng)天,街上寒風(fēng)一起,咬一口燙嘴的鮮肉月餅,一點點濃厚溫?zé)岬尼u汁流入小嘴,加之肉香、酥皮脆,對一個孩子來說,真是莫大的快樂。
當(dāng)時我家條件一般,能夠享受這份“奢侈”的,往往是孩子。父母看著孩子吃得香,心里也蕩漾著幸福。這樣的場景,應(yīng)是當(dāng)時上海千千萬萬個家庭共有的記憶,也符合中秋節(jié)闔家團(tuán)圓的真意。
最近幾年,隨著網(wǎng)絡(luò)和物流的普及,鮮肉月餅又紅了,而且有走出去的趨勢。
我在北京的時候,向當(dāng)?shù)嘏笥崖≈赝扑]過,并且在中秋節(jié)的時候特地組局,請他們品賞。但北方朋友吃過后,大多搖搖頭,哂笑說這不就是肉餅,有什么特別?我一開始還不太理解,甚而怪他們不懂美食。但一想到,他們邀我去喝豆汁,并且渴望我贊美豆汁時期待的神情,突然就懂了一個道理:一個地方地地道道的美食,和當(dāng)?shù)厝说挠洃?,是骨連著筋、筋連著肉的,彼此分不開。
如果沒了這些記憶的加持,所謂美食,也只是一堆碳水和蛋白質(zhì)罷了,并沒有什么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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