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杰耶夫站在指揮臺上，輕輕揮動他那標志性的牙簽，馬勒《第七交響曲》如潮水般涌來。

10月12日下午在東方藝術(shù)中心，捷杰耶夫率領(lǐng)馬林斯基交響樂團，以這部80分鐘的巨作拉開了“馬勒交響曲全集”的序幕。當晚，樂團開足馬力，繼續(xù)挑戰(zhàn)馬勒《第四交響曲》和《第五交響曲》。

這是今年上海國際藝術(shù)節(jié)的重磅演出，5天連演9部馬勒交響曲，也是全球罕見的音樂壯舉。

“在單個國家、單個城市、單個劇院，短時間內(nèi)完整呈現(xiàn)一位作曲家的全部交響曲，極為罕見?！苯萁芤驗樯虾H藝術(shù)節(jié)的勇氣和魄力點贊，“選擇這樣龐大且有難度的項目，絕不輕松，需要大量努力和挑戰(zhàn)，體現(xiàn)了藝術(shù)節(jié)的格局和擔當?！?/p>

首場音樂會 捷杰耶夫 攝影：茅新麟

指揮捷杰耶夫的高能量秘訣

5天內(nèi)連演9部交響曲，集中展現(xiàn)作曲家營造的生死宇宙、愛恨世界，對指揮、樂團乃至觀眾，都是極大挑戰(zhàn)。

全集之旅從《第七交響曲》出發(fā)?！榜R勒的人生跌宕起伏，既有精彩時刻，也有充滿戲劇性甚至悲劇性的階段?！苯萁芤蛘f，《第七交響曲》演奏頻率很低，難度大、篇幅長，相對而言，《第四交響曲》和《第五交響曲》更受歡迎，是很多觀眾的心頭好，風格相對明快。

首場音樂會后，捷杰耶夫接受上海媒體采訪，攝影：葉辰亮

“我們有時會一天演兩場，強度很大。”為了保證演出質(zhì)量，樂團帶來了眾多經(jīng)驗豐富的樂手輪換演奏，部分獨奏家也會交替登場。許多樂手此前曾來華演出，熟悉上海的演出場館，為演出提供了便利。

“最大的挑戰(zhàn)是精準呈現(xiàn)和還原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2歲的捷杰耶夫擁有遠超常人的旺盛精力，馬林斯基交響樂團的體內(nèi)更是深植“戰(zhàn)斗民族”的基因。在保持精力和體力上，“姐夫”有什么秘訣？

“‘動手’揮棒并不難，真正耗費精力的是‘用心’和‘用腦’，需要投入情感，讓音樂傳遞出應(yīng)有的情緒?！?/p>

他強調(diào)，如果馬勒在某部交響曲中想表達快樂，音樂就得有歡快的質(zhì)感，如果作品帶有悲劇色彩，比如《第五交響曲》之后的晚期作品，更多反映了他人生中的失望、轉(zhuǎn)折與困境，情緒就得精準貼合，“當你全身心投入到音樂中，情感的驅(qū)動力會支撐你完成高強度的演出?！?/p>

首場音樂會，捷杰耶夫和樂團 攝影：葉辰亮

這場馬拉松式的音樂盛宴，全國僅有上海一站，而捷杰耶夫?qū)ι虾Ｒ灿兄詈窀星椤?/p>

“我喜歡上海二十多年了。”他回憶起1998年秋天，自己與馬林斯基交響樂團的首次中國之行，首場音樂會在上海，次日赴北京演出。這些年，他親眼見證了上海觀眾的變化。

“1998年上海大劇院剛開幕時，我在臺上演出，臺下一半以上是歐美企業(yè)代表，我仿佛身在柏林。當時，古典音樂更像是在華經(jīng)商者的‘特殊娛樂’?！比缃?，臺下觀眾幾乎全是中國人，且以年輕人為主，“這是很棒的變化。我希望，年輕人能真正感受到馬勒的魅力。”

接下來的四天，這對黃金搭檔將繼續(xù)帶領(lǐng)觀眾穿行“馬勒宇宙”：從充滿神秘色彩的《第三交響曲》，到氣勢磅礴的《第二交響曲》，從被稱為“千人交響曲”的《第八交響曲》，到直面生死與人性的《第九交響曲》，每一場都是對藝術(shù)極限的挑戰(zhàn)。

五湖四海樂迷共赴馬勒之約

“馬勒全集”如同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全球古典樂迷的目光。這不僅是上海國際藝術(shù)節(jié)的重磅演出，更成就了一場跨越地域、年齡與文化的盛大聚會。

全集開售即引發(fā)搶購熱潮，其中，《第八交響曲》開票即告罄。近45%的外省市觀眾，以及從美國、德國、俄羅斯、丹麥、比利時等國遠道而來的樂迷，開啟了“看藝術(shù)+游上?！钡摹榜R勒周”。

首場音樂會，捷杰耶夫和樂團 攝影：蔡晴

來自美國的伊萬是馬林斯基的鐵粉，毫不猶豫購買了全套。

“能在一周內(nèi)、同一個城市聽完馬勒全集，機會實在太難得了?！边@場音樂之旅也是一次探索上海的契機，“我一直對上海充滿好奇，正好可以伴著音樂深入感受這座城市?！?/p>

章先生千里迢迢，從武漢趕來上海，同樣買了全套。對他來說，馬勒之旅是一次不容錯過的朝圣。

“交響樂這種藝術(shù)，在馬勒手中達到了極致與高峰。聽慣了馬勒、布魯克納、肖斯塔科維奇以后，再聽德沃夏克、貝多芬就覺得他們簡單了。”對他而言，票價不是太大問題，時間才是最大的奢侈品，而且，相比飛到歐洲聽全集的高成本，上海從時間到金錢的付出顯然都更有性價比。

“無比值得！”他不無羨慕地感嘆：“上海人民很幸福，讓人嫉妒?！?/p>

首場音樂會謝幕 攝影：蔡晴

在上海土生土長的鋼琴家孔祥東也現(xiàn)身觀眾席。他認為，在短時間內(nèi)聆聽全集，能對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脈絡(luò)與哲學思想，形成一次完整而深刻的把握。

在唱片和視頻唾手可得的數(shù)字時代，現(xiàn)場體驗不可替代，更加珍貴?！耙魳窌F(xiàn)場就像新鮮食物，而唱片、視頻更像是冰凍食品?！彼鷦颖扔鞯?，“走進音樂廳，感受音樂在空氣中的震動，感受周圍觀眾和你一起共情，這種情感的磁場是所有工具記錄不下來的?！?/p>

74歲的周阿姨頭戴太陽帽、墨鏡，系著絲巾，在洶涌的人潮中格外亮眼。她平日喜歡唱滬劇，這次在外甥女陪伴下，特意來感受馬勒?！榜R勒全集很難得，沖著這份難得，我來了?！彼φf，自己很想感受這種歡樂的氛圍，所以也不顧年紀，專門來到現(xiàn)場。

外甥女姚女士道出了這份莊重背后的心意，“交響樂是高雅藝術(shù)，必須打扮得莊重一些，這是對演員、對演出的尊重?！?作為上海人，她也由衷為這座城市的文化活力感到驕傲：“只要有時間，錢包充足，什么演出都可以看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