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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史|種花記

南音
2019-11-22 21:24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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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春天快結(jié)束時,小區(qū)里一位小朋友的媽媽送我們一個易拉罐,說里面有牽牛花種。但我們早就決心不養(yǎng)花的,因為不記得澆水,什么植物都養(yǎng)不活。收到這份禮物,不禁感到很為難。

但架不住孩子高興,還許諾親自照顧,只好把花種帶回家。打開罐子,澆上水,把罐子放在陽臺上就行了。

幾天后,芽發(fā)出來了。一片芽葉頂著黑色的種子外皮,冒出了土壤。然后是兩片。罐子里種子還不少,一顆接一顆,都發(fā)芽了。等它們長高了一些,可以看到一叢花苗,枝干上都長著細細的絨毛。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牽?;纭4蟾攀菭I養(yǎng)充足,它們長得極快。枝干長到一定的高度,葉頂就伸出彎曲的觸手,哪里有光就往哪里伸展。

看這個樣子,花苗還需要移栽。

移栽就難了。

小區(qū)管理得不錯,沒什么地方是未經(jīng)安排的,一草一木都有規(guī)劃?;ń呈且粚π值?,負責(zé)割草和修剪灌木。他們說一口我聽不懂的浙西方言,長得很像,又高又瘦。除了一樓人家的小院子,地面上的植物都歸他們管。小區(qū)太大,這份工作不輕松。

一樓小院子里通常砌個小花壇,栽點珊瑚樹、月桂之類,也栽花,最常見的是月季、薔薇和繡球。小區(qū)東頭有一家月季特別好,每年春末,一大排高挺的枝干上開滿紅花。紅花不耐看,唯獨這種月季例外。我家對面樓道外也栽了一棵月季,花有粉紅和黃色兩種,花形很大,略有點頭重腳輕,微風(fēng)拂過的時候,花枝搖動,那情形難以言述。

也有栽果樹的,多是橘子、橙子、柚子,或者無花果、柿子。柚子樹長得高,掛果后很喜人。

有一家別出心裁,沿著院子欄桿,栽了一排仙人掌。不知道是什么品種,長得特別高大,刺很長。仙人掌后堆了許多花盆,頂上還吊了些花盆,主要是杜鵑,各種顏色都有。

這家人的位置特殊,位于靠東頭的樓道,院子對著小區(qū)的環(huán)路,半個小區(qū)的人進出都要經(jīng)過這里。一樓采光不行,老兩口白天常在院子里活動,到處收拾收拾。院子搭出來半間玻璃房,接著客廳陽臺,老鄰居們天天在里面打麻將,也解決了安全問題。

有一家人在院子里種了菜,分給我們一包茼蒿種子,我們只好和牽牛花種子一起種在花盆里。因為肥力不夠,茼蒿長得瘦,剛好夠炒一小盤。還有一家栽了一棵木香,花藤爬了一大架子。有一次我們站在欄桿外欣賞了好久。主人出來,很客氣地要分一枝給我們。我們只能婉謝。

種不了木香,當(dāng)然也沒地方種牽?;āO雭硐肴?,最后把花移栽到一棵櫻花樹下。這棵櫻花正對著我們房間的窗戶。

整個夏天,小孩按照他自己的承諾,一直照料這棵花。幫它插扦(其實不需要),幫它除草(也不需要),幫它松土(還是不需要)。大雨后,他帶著頭盔(防止樹枝墜落),去檢查牽?;ㄓ袥]有被風(fēng)吹壞,有沒有被雨打壞(統(tǒng)統(tǒng)沒有)。

有一次他帶著剪刀下去了(回家后我才發(fā)現(xiàn)),問他做了什么。他說,剛剛幫牽?;ㄐ藜袅硕嘤嗟闹θ~(這棵花真命大)。

9月,他上了幼兒園大班,每天上學(xué)前,要去檢查一下牽?;āK軗?dān)心花匠割草的時候會誤傷他的花。

牽牛花垂著碧綠的葉子,有一天開了一朵小小的藍花。從那以后,每天都有新的花朵開出來。

牽?;ǖ念伾突ㄐ停谝惶熘胁粩喟l(fā)生變化。早晨藍色的花朵完全張開,上午10點之后,花瓣開始收攏,花瓣的顏色也從藍色變成了紫色。隨著時間推移,紫色的花瓣變成酒紅色,花朵開始萎縮。幼兒園放學(xué)時,花朵已經(jīng)凋謝了。到第二天早上,又有新的花朵開放出來。

整個夏天沒有人來割草,牽?;樌Y(jié)了籽?;ń骋怖狭恕P值軆扇说哪昙o(jì)加起來,恐怕超過150歲了。他們該退休了。

我們這樣計算著,直到有一天回到家,發(fā)現(xiàn)小區(qū)里草木都修剪過了。牽?;ǜ畹酶筛蓛魞?,只剩下櫻花樹頂上還留著幾根花藤。

孩子哭了好幾場,說了一些狠話,這里不便轉(zhuǎn)述。幸好殘存的花藤上還掛著一些種籽。

我們今年又栽下了牽牛花。栽了好幾處,分散在不同的樹下,還留些在陽臺上的花盆里。其中一棵花開得特別多,把我們都驚呆了。

我們特意在花藤上掛了牌子,提醒新來的花匠,不要割到它。

(作者系攝影師,現(xiàn)居上海)

    責(zé)任編輯:馮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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