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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當如菖蒲,大學教授為一株草建了一座院子
王大濛,無錫人,
人稱“江南草圣”。
在江南大學教書30年,
退休后研究起了最不起眼的東西——
菖蒲,一種小草。

但他從來不賣,
他辦的展覽,也不收一分錢門票。
“中華民族是一個信仰草的民族,
這種感情是世界上任何民族都沒有的,
菖蒲和我是知音、朋友的關系?!?/p>


面積100多平方米,
有山石、有流水,
幫他造園的華雪寒,是當代園林大師,
全國各地有20多座私家園林都出自他手。
園子靠養(yǎng),越養(yǎng)越活,
如今墻上的鐵線蓮盛開,
園中植著菖蒲百來盆,
到了最生機勃勃的時節(jié),
“人到無錫,不可不看菖蒲。
而論菖蒲,則不可不知王大濛?!?/p>
我們去拜訪了大濛老師和他的“蒲園”。
自述 | 王大濛 編輯 | 譚伊白


王大濛就在這個“蒲園”里靜心做他的太湖散人,每天精心打理、照顧菖蒲。他早起后的第一件事是去看這些小草,早飯沒吃首先賞草,再看看小院里哪朵花開了,哪棵樹冒了新芽,魚兒是否開始繁殖,是否有鳥兒來安家。先要耗去一兩個小時。
菖蒲這種草木植物,生于沼澤地、溪流或水田邊。南宋陸游就曾經寫到“雁山菖蒲昆山石”,把它供在自己的書案上面,讓它天天陪伴著,是文人最喜愛的植物之一。古代文人每年要為菖蒲過生日,在農歷的4月14日,估計全世界沒有第二個國家會為一棵小草過生日。

大濛先生早年畢業(yè)于南藝,之后在赫赫有名的江南大學設計學院教書。幾年前退休,他把現(xiàn)在這個階段稱為“藝術創(chuàng)作最好的時期”。菖蒲進入他的生活,大概是十年前,當時沒有人玩這個東西,無錫古玩市場偶爾會有人拿來賣,沒人要,他就開始學著接觸菖蒲,甚至自己去山野采集。


蒲園也是為了菖蒲而建的,草養(yǎng)得多了,自然需要有一方天地。園子的面積不大,100多平方米,出自造園大師華雪寒的手。圍墻被抬高了,走出大門進入了世俗,門一關就進入山林,大隱隱于市。
以下是王大濛的自述。


現(xiàn)在我就是退休了,退休以后就是另外一種生活,更愜意、更自由,我喜歡做的藝術還是繼續(xù)著。我覺得和植物交朋友,我給予了它,它也會給予我。有時候,人與人之間不一定你對他多好,他對你就有多好。和花草的關系非常純真,一點都不打折扣,它發(fā)芽了、開花了、結果了,會給我每一個時間段很多的驚喜。


我覺得中國人對一棵草的情感,那是世界上任何的民族沒有的。文學上也經常來表現(xiàn)一棵小小的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敝腥A民族就是一個草的民族。




其實有時候我也問我自己,為什么以前的文人喜歡這個不漂亮的小草?
菖蒲它確實不好看,這個問題讓我想到我們中國的繪畫、中國的器物、中國的園林,我們所有的中國的藝術都是很樸素的藝術。都不扎眼的。
揚州八怪的第一畫家叫金農,他把菖蒲的美總結了三個審美標準,就是短、細、密,就是要種得文氣,它是菖蒲最美的一個狀態(tài)。所以種菖蒲的時候不能給它肥料,你要給它肥料的話,它的葉子就猛長,長得很粗,它是好看,但沒有精神符號的植物中國人是不種的。我們中國人對植物是有要求的,他不是為了眼睛的愉悅,他是為了心理的滿足。

明代《遵生八箋》把菖蒲分為六種:金錢、牛頂、臺蒲、劍脊、虎須、香苗。《花鏡》中也將菖蒲分為六種:金錢、牛頂、虎須、劍脊、香苗、臺蒲。凡是盆種的,比較常養(yǎng)金錢、虎須、香苗這三種。


日本人還有有棲川、正宗、極姬、鬼船苔等很多品種,但都是由中國傳過去的。


菖蒲有香氣,它的香有一點沖,特別的提神。有趣的是,中國的香氣是線性的,徐徐而來,帶有一種精神的欲望,能把你帶到一種很遙遠的,虛虛的,沒有物質追求的那么一個地方。
西方人的香就是有體積的,甚至于它是撲過來的。所有的西方的藝術都是帶有體積的,比如說西方的雕塑、西方的交響樂等等。
為一棵小草造一座園
以前我住在公寓樓里面,陽臺上面擺個幾盆而已,也養(yǎng)不好。退休以后我就全身心的投入,后來我自己也造了個園子,養(yǎng)菖蒲就更好養(yǎng)了。




但實際上沒有,它就是一公尺這么一個深度,但是他通過藝術的方法,讓你有很多遐想,他說借不到天了,我們可以借地。我覺得園子不在于大小,小一點沒關系,山水畫里面有一句話咫尺有千里之勢。中國文化它就是以小見大。




它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品種,白里泛綠,雅致極了。西方的品種色彩艷麗的也很好,但綠玉更加文氣耐品。

實際上我這個人比較樸素,也比較實在,我最討厭的就是裝。我不敢稱自己是個文人,我只能算是文人的發(fā)燒友,文人的粉絲。
因為在我這個年齡段,在成長道路上都是文化的貧血兒。讀書的時候沒有書讀,困難時期要長身體,沒有肉吃。后來就上班了,我在無錫的鋼鐵廠去煉鋼鐵了。


我的爺爺是匠人,我的父親也是木匠,我也學過三年木匠,所以大家看我什么雕石頭、雕木頭、做茶則,動手能力還算強的。平時也喜歡改造東西,家里最有趣的是一個收來的民國時期的保險箱,我給改成了茶爐。


后來還是運氣好,我去讀了南京藝術學院,讀了大學,改變了我對知識的渴望,改變了我的人生。后來就一直在江南大學當副教授,教到退休,也帶出了好幾個研究生。所以我覺得我的人生還是蠻幸運的?,F(xiàn)在我能夠這么一種狀態(tài),我自己覺得也很滿足了。

以前我在大學里教書,雖然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是退休以后,慢慢我才真正的知道我的靈魂里要什么東西。很多人都說“把玩”,以前一講到玩,會想到你這個人是玩世不恭的玩,游手好閑,吊兒郎當。其實玩這個詞,是很高階的一個詞,玩是沒有功利性的。
什么叫藝術?藝術即游戲。我這個園子和植物,我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我的精神的需要,它們將來都要離我而去,但是我覺得人生就是要充實一點,使你的精神世界得到升華,養(yǎng)我的心。不然的話,你就等于一個動物白來一趟,吃得飽飽的,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只是一個軀殼。
與其說我養(yǎng)菖蒲,不如說菖蒲養(yǎng)著我。
原標題:《大學教授為一株草建了一座院子,成江南草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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