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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你“跪著聽電影”的人去世了,回顧莫里康內(nèi)的三個標簽
原創(chuàng) 毒Sir Sir電影
又一位大師隕落。
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
上周摔傷股骨而導致并發(fā)癥,7月6日6時于羅馬去世,享年91歲。

不贅述。
Sir今天只想回歸一個影迷。
一個曾經(jīng)因他的才華而“跪著聽電影”的迷弟。
寫下一些讓Sir動容過的片段。
三個“標簽”。
切入老頭的三種“性格”。

許多人是今天才知道——
《一代宗師》用過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的配樂。
消息一出,王家衛(wèi)當即發(fā)微博緬懷,配上《一代宗師》的電影原聲。
文案:往事長存,心中有過。

一部關于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的傳記電影,本應在今年公映,而王家衛(wèi)則是電影監(jiān)制之一。
老人沒等來這份影壇送給他的禮物。
這些都是后話。
當初,《一代宗師》與埃尼奧算不上是最好的搭配。
前者關于東方武林;后者是來自歐洲的傳統(tǒng)音樂家。
這就是王家衛(wèi)。
他的創(chuàng)作總是流動的,隨機的。
《一代宗師》里出現(xiàn)過兩次莫里康內(nèi)的配樂。
最精彩一段,在宮二對葉問告白時出現(xiàn)。
一首簡單的鋼琴曲。
精準而動情。
前奏隨著宮二遞出的紐扣開始漸入。

她也明白,從葉問身上逼問,也就如拳頭打入棉花。
一切悄然無聲。
音樂也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的。

宮二抬眼望向葉問時,音樂從單旋律的鋼琴,加上了弦樂的重奏。
情緒向上推著。
她不是不起波瀾。
而是,就算心里波濤洶涌,但外表還得穩(wěn)如泰山。

幾乎每一個音符,都像“含著淚”般,不崩潰,卻粒粒飽滿。
(以下片段最好佩戴耳機享用,第30秒開始不哭算我輸)
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的配樂風格并不像幾位知名度較高的配樂大師(如漢斯·季默、約翰·威廉姆斯)那般恢弘磅礴。
但他的音樂尤其能與電影人物共情。
埃尼奧的創(chuàng)作是輕盈、多變的,因為他的作品能完美嵌入蕓蕓眾生中不同的側(cè)面。
天賦,一定程度來自家庭。
1928年在意大利羅馬出生的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有一個爵士小號手的父親,還有一個來自信奉無政府主義家庭的母親。
母親名字很有趣,叫利貝拉(libera),意味著自由。
音樂天賦,耳濡目染。
音樂學院四年的課程,被他兩年修完,在為電影配樂之前,他一直致力于管弦樂和室內(nèi)樂的工作。
天馬行空的性格,也在作品中體現(xiàn)。
第一次“觸電”,就是萊昂內(nèi)的《荒野大鏢客》。

成本1萬五千美金,卻捧紅三個男人。
配樂的,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
導演的,萊昂內(nèi),后來成了首屈一指的西部名導。
男主角,“東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埃尼奧是其中最容易被忽視的。
僅用音樂,他就還原出一整個灑脫狂野的西部世界。
配樂各種大膽的元素:
口哨聲,讓電影顯得廣闊,寂寥;
人聲合唱,放大了西部牛仔熱情,奔放的個性。
還有用了弱音器的小號,吹出怪誕和戲謔的音色。
另外,在配樂里,還首次加入了甩鞭的聲音。
駿馬揚鞭,憤蹄而起帶起朵朵黃沙。
《荒野大鏢客》一舉成為爆款西部IP。

老爺子幾乎是用音符譜寫了一幅意大利風光的長卷。
綺麗的,歡快的,悲情的,虛無的……
無論怎樣的電影情節(jié),你總能從中找出他的本土情結(jié)。
拍攝于意大利的《西西里的美麗傳說》。
女人,成了少年雷納多的整個青春期憧憬。
美麗的尤物女人,穿過廣場時。
所有男人都為之驚嘆。
在與雷納多擦身而過時,又成了讓他輾轉(zhuǎn)翻側(cè),夜不能寐的渴望。

而老爺子卻在這一幕看到了更多。
這段配樂歌曲名翻譯過來:
《崇拜者,偽君子和絕望者》。
點開,是帶有戲謔和調(diào)笑的旋律。
連續(xù)不斷的切分音符,讓旋律變得格外諷刺。
并且,其中吉他單弦彈奏,使旋律有了濃烈的意大利風光。
這首歌述說著那些貪戀瑪麗娜外表的男人們的渴望,也訴說著這位女人的絕望。
在自己的土地上,老爺子用音樂寓言了劇情。
這種情結(jié)不只在意大利題材的電影里出現(xiàn)。
《海上鋼琴師》里有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
下等艙,一位乘客點歌《塔朗泰拉》。
一首意大利南部民間的舞曲。
1900一下懵了。
沒聽過啊,你先告訴我怎么彈吧。
五音不全的乘客哼出幾個音符,然后1900轉(zhuǎn)身。
完整演奏出地道的《塔朗泰拉》。
那是1900的高光時刻之一,整個船艙都為這首曲子而轟動,雀躍。
埃尼奧·莫里康內(nèi)把它當成“私貨”,獻給家鄉(xiāng)。



埃尼奧是個矛盾的人。
他在藝術上通達,卻在人生里固執(zhí)。
埃尼奧更是一個享受矛盾的人。
他坦誠于自己的固守,并把這種固守活成了某種更廣闊的自由。
許多大導演吃過他的閉門羹。
因為配音錄制地點他想在羅馬,但庫布里克不想坐飛機,想約在倫敦。
就此錯過《發(fā)條橙》的配樂。
說因為昆汀的音樂審美太差,電影音樂沒有整體性,所以一度拒絕為《被解救的姜戈》配樂。

意大利導演弗拉維奧·莫蓋里尼給他打電話,請他寫一段柴可夫斯基風格的音樂。
老爺子叫他滾蛋,然后掛斷電話。
是他有架子?
他太沒有架子了。
以前半生成績和地位,他早應該坐擁小金人山了。
可直到79歲。
他才結(jié)束了51年陪跑奧斯卡的人生,第一次獲得小金人(終身成就獎)。
外人覺得他固守,他自己看來不過是一方寧靜。
于是他的作品中,總對某種即將隕落的事物懷有不同于常人的迷醉。
生涯高光之一,影迷說的“時空三部曲”:
《天堂電影院》《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海上鋼琴師》。
三部作品都關于告別——
告別童年;
告別純愛;
告別現(xiàn)實。
埃尼奧也在這三部作品中貢獻出最經(jīng)典的配樂。
《天堂電影院》結(jié)局一幕。
老年多多坐在放映室里,看著艾費多留下給他的遺物。
一卷都是親吻鏡頭的膠片。
當時的“刪減鏡頭合集”。
如今,一下子放送出來。
這是艾費多給他開的玩笑,也是對多多衡長歲月里思念和關愛。
此時響起埃尼奧為電影寫的主題曲。
長笛,引出旋律,意味對往事回憶的美好。
之后,長號漸入,將氣氛逐漸烘托,在膠片里,主角親吻的鏡頭越來越快。
而多多坐在黑暗處,雙眼閃爍著淚光。
這一幕是感傷。
但當最后一個鏡頭,吻慢慢地模糊,淡出;
背景音樂又轉(zhuǎn)為輕松的小提琴。

再看《海上鋼琴師》。
影迷津津樂道的那個鏡頭,1900隔窗看見了心動的女孩。
那是1900第一次對陸地,對現(xiàn)實,對世俗,產(chǎn)生憧憬的瞬間。
Sir不多說。
看片段,仔細聽老爺子的處理(35秒后開始):
女孩來時。
欣喜,卻不雀躍;
女孩走時。
哀傷,卻不沉重。
Sir覺得此時已經(jīng)不能用“精準”來形容了。
埃尼奧某種程度上,不就是1900本人。
那段耳熟能詳?shù)呐_詞,你現(xiàn)在聽——
不也是在講埃尼奧。
那些漫無邊際的城市 可以說
什么都不缺
就是沒有盡頭
世界的盡頭
比如說鋼琴
琴鍵有始也有終
你知道琴上88個鍵一個不多一個也不少
琴鍵是有限的 但你是無限的
在這些鍵上所能創(chuàng)造出來的是音樂
那才是無限的
擺在我面前的琴鍵有成千上萬
而在這個無限大的鍵盤上
你根本無法演奏
你沒有看見那些街道嗎
有上千條
你怎么去選擇那一個

奧斯卡頒獎禮上,郎朗為他助陣。
那年埃尼奧88歲,捧得第一座最佳配樂獎的小金人(《八惡人》)。

他“來”不了了。
但他也從沒有離開自己那艘“船”。
卡夫卡說:
藝術是一面鏡子,它和鐘表一樣,有時也會“走快”。
埃尼奧用一輩子驗證了這句話:
只有背離藝術,我們才步履蹣跚。
本文圖片來自網(wǎng)絡
編輯助理:小田不讓切
原標題:《今天朋友圈都在惦念的人遠比你想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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