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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寒窗苦讀，最后只能去街道辦蓋章？

2020-09-09 07:46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來玩?zhèn)€橙光游戲吧！

你是一位牛津本碩連讀四年的化學系高材生，你前途大好意氣風發(fā)。在畢業(yè)之際，高瞻遠矚的你看到了英國整體經(jīng)濟下坡，也預見了中國未來發(fā)展的不可限量。于是眉頭一蹙，下定了決心，你決定：

A、留在英國挽救英國經(jīng)濟

B、回到國內(nèi)出任CEO走上人生巔峰

C、繼續(xù)深造日后再煩惱

D、不如去國內(nèi)基層崗位試一試？

看似最不可能的D選項，近年來卻成了越來越多高材生們的選擇。985、211以及海外名校的高材生們，紛紛“放下身段”，出現(xiàn)在全國各地的基層崗位上。

“十年寒窗苦讀，最后只能去窗口蓋章嗎？”網(wǎng)友們的調(diào)侃，也正是我們想要知道的。為此我們也采訪了一些高學歷“下鄉(xiāng)”的同學們，看看他們的想法與感受。

上述的牛津高材生J同學（沒錯他是真實存在的），在畢業(yè)面臨就業(yè)抉擇時，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回國，但缺少清晰職業(yè)規(guī)劃的他，彼時沒有明確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工作，于是選擇了一個相對有用武之地的職位——在常州一家公司做外貿(mào)專員，一做就是三年。

今年，在機緣巧合之下，他看到了無錫市的人才選調(diào)計劃，“覺得是一個比較好的機會，能去到更好的平臺，給自己更多發(fā)揮的空間”。

選調(diào)的競爭還是“比較激烈的”，J同學表示，“一千多個人報名，錄取比例大概十比一?！痹诩ち业母偁幹?，J同學通過選調(diào)考試，成功上岸一家市屬國有企業(yè)，目前已經(jīng)入職快兩個月了。

我們采訪的另一位G同學的經(jīng)歷也有些相似之處。

G同學畢業(yè)于浙江大學，在畢業(yè)的最后一年，她選擇了考基層公務員。

“是真正的基層公務員。我的崗位需要駐村，每周差不多有一到兩天的時間要去村里待著，剩下的時候在鄉(xiāng)鎮(zhèn)上處理一些辦公室的工作。我剛?cè)肼毜臅r候，基本都是跟著同事們在村子里摸排情況，哪里有河啊哪里住人啊，了解這些東西?！?/p>

那么問題來了——本該在城市CBD寫字樓里的高學歷的人才們，為什么都“下鄉(xiāng)”了？

一個原因是，北上廣不再是金字塔頂端的高材生們的唯一選項了。

牛津畢業(yè)的J同學表示，“我是無錫人，中學的時候在上海讀過幾年書。”談及自己生活過的這兩座城市，J同學顯然更偏向前者，“我個人更喜歡無錫這種比較平靜的城市，生活比較和諧。其實大城市，中型城市，小城市，我都待過，無錫是我最喜歡的，就像喜歡一個人一樣，說不出原因，更多的是一種感覺吧。”

“因為想回老家，但老家的公務員就只放出那么幾個崗位，我沒什么選擇的余地?！闭愦驡同學的理由更加簡單粗暴，“如果去一線城市發(fā)展想要買房的話勢必會給家人帶來不小的壓力。我本人也沒啥狼性思維，而且說實話，我們老家的基層公務員，雖說工資看起來不多，但是福利什么加起來也是挺好的。至少在我老家，可以過得很滋潤了?！?/p>

這不是個例。G同學表示，“據(jù)我所知，我們這一屆同學，基本就是考公、讀研、去大廠這三種選擇，在小地方，鐵飯碗還是很受歡迎的?！?/p>

So，另一個問題緊接著而來：如果最終的結(jié)局都指向鄉(xiāng)下基層崗位，那么寒窗十年的高學歷還有必要嗎？

如果你想聽到否定的答案，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即使都奮斗在基層崗位，幾位高學歷同學都表示，在世界一流高等院校學習的經(jīng)歷，不僅給了他們不同的眼界和視野，學歷本身的認可度在職場上也是一大助力，即使在基層也不外如是。

浙大G同學就經(jīng)歷了宛如爽文般的奇妙情節(jié)，“開始大家肯定有些另眼相待，我們那個地方，雖然本身也有一些學歷不錯的，但是本科就是浙大這種，還是不太多，所以每次介我的時候，同事們都會加一句’這位是浙大的高材生’blabla。”

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的浙大文憑在無形之中成了“乘云梯”，在鄉(xiāng)下工作還不到一個月，就因為高學歷被市里的領(lǐng)導聽說了，并將她借調(diào)到了市屬單位?！邦I(lǐng)導們的想法大概是畢竟是浙大的，不想看著一個人才被埋沒在鄉(xiāng)下吧，于是很快我就接到通知，被借調(diào)到上面做秘書，之后再有編空出來的時候我就上去了?！?/p>

同樣的崗位，碩士比本科生薪水高一階梯已經(jīng)不是新鮮事，你甚至可以發(fā)現(xiàn)，許多基層崗位的要求越來越高，只有高材生們才能應征。

上周，先是杭州市余杭區(qū)2018年的一份招聘公示名單在網(wǎng)絡上引起熱議，公開顯示的48個崗位中，招收的清一色都是清華和北大的碩博士生，其中有9個還是“街道辦”這樣在吃瓜群眾眼中無足輕重的崗位。

隨后，深圳市南山區(qū)桃源街道辦也以一己之力貢獻出了一個熱搜——該街道辦副主任羅林姣被曝出是哈佛大學的博士后。她2013年回國后一直任教于南京大學物理系，2018年開始出任桃源街道辦副主任。

就像G同學說的那樣：“當CEO是一種思路，但不是985們的唯一選擇。”

繼續(xù)橙光游戲。

你是一位北大畢業(yè)的法學碩士，你在畢業(yè)后選擇去了余杭區(qū)街道辦，面對別人對于高學歷的質(zhì)疑，你選擇：

A、感到困擾默默傷心

B、拿好自己的年薪開開心心

在社會的刻板印象里，名校畢業(yè)的高學歷人群，似乎就應該被安排在更重要的位置上，殺雞焉用牛刀的疾呼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xiàn)一次。

但是，高材生們需要這些呼聲嗎？

據(jù)澎湃新聞的采訪，入職余杭街道辦的北大法碩柳云南表示幸福感非常高：“工作穩(wěn)定，晉升渠道暢通，余杭的生活、工作環(huán)境也非常好”，更重要的是，收入也符合自己的預期，他甚至會向自己的學弟學妹推薦來這里工作。

不難發(fā)現(xiàn)，在社會996風氣盛行和疫情影響的失業(yè)潮下，越來越多人對「鐵飯碗」真香了。更何況，有時候只是崗位基層，薪資待遇可一點兒不基層。

譬如余杭區(qū)開出的offer，年薪30-50萬，博士享受副處級待遇，碩士享受正科級待遇，表現(xiàn)良好的，還可提拔副處領(lǐng)導干部。

這也是高材生們選擇“下鄉(xiāng)”的另一個理由——越來越多的基層崗位，正在用優(yōu)異的待遇對高材生們敞開熱情的懷抱。

有一說一，即使在狼性文化的華為，和996是福報的阿里，給出的薪資也不過如此，還需要拼命加班、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優(yōu)化。兩相比較之下，即使只上過小學也能算得出來基層崗位的性價比，更別說是成績優(yōu)異的高材生們了。

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十幾年前和現(xiàn)在，高材生們對自己的期望也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十幾年前，全國轟動一時的北大畢業(yè)生賣豬肉的主人公，「北大屠夫」在返校演講時，曾幾度哽咽，稱自己“我給母校丟了臉、抹了黑，我是反面教材”。

而現(xiàn)在，高材生們已經(jīng)不會再覺得丟臉了。上山下鄉(xiāng)，同樣是建設祖國。正如牛津J同學所說，“名校畢業(yè)去到基層工作，我不覺得是屈才。每個地方的發(fā)展都離不開人，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才更多元。”

（更何況年薪三十萬呢？）

如上所說，大家都意識到了工作不分貴賤，在各個崗位報效祖國都是OK的。但是高材生們在應聘基層崗位時，也并不那么一往直前。甚至可以說，留給高材生們的機會也不多了——年齡和性別的各種限制，讓學歷也有了掣肘。

不久前，杭州32歲女碩士去做家政的新聞一度引起嘩然。如果說北大畢業(yè)生賣豬肉只是一則比較獵奇的古早新聞，那么這位會說雙語的32歲優(yōu)秀女性，實在引起了大家感同身受的焦慮。

朋友們，現(xiàn)實生活可不是《三十而已》，而是真·《三十二歲沒辦法了》。

高學歷人才去做基礎崗位，同樣也不是個例?！都~約時報》很早前就報道過，Google連前臺的接待員都是斯坦福大學的畢業(yè)生。而據(jù)2019年的一份調(diào)研報告顯示，在700萬快遞員大軍中，碩士學歷的有將近10萬人。

敢問在座的各位社畜，你們有沒有在996加班/被甲方懟到快扛不住的時候，跟同事開玩笑說“改天我就辭職改送快遞/外賣/做保潔”呢？

好了，這下你心中“保底”的工作，也要跟碩士們一起競爭了。

這里不得不提到時下的流行詞——內(nèi)卷化。

內(nèi)卷，簡單來說就是過剩的人口爭搶有限的資源。放到職場中，就變成了同樣的職位，對應聘人的要求越來越高，普通人去競爭成功的幾率越來越小。

于是，對于普通畢業(yè)生而言，這個橙光游戲的劇本就變成了這樣：

你是一名非985/211的普本畢業(yè)生，當你努力筆試考進前十名后，需要在面試時選擇一位候選人進行1v1 PK。此時你看看坐在面試等待室里的其他人，決定選擇：

A、哈佛碩士

B、北大碩士

C、新加坡國立碩士

D、香港中文大學碩士

是否感受到了一絲窒息呢？

可以預見的是，將來會有更多人盯上鐵飯碗的穩(wěn)定，而高材生們也會源源不斷地參與到考公考編的競爭中，你自然成了單位的第二選項、第三選項，甚至備選選項。

對于高材生們而言，無論是上山還是下鄉(xiāng)，都是個人的選擇罷遼，但對于你來說，可能就是本可上岸和慘遭失業(yè)天與地的差別了。